彭疏逸怔了怔。与他重逢的喜悦再盛,也无法掩盖他躲避和冷待带来的失落,若不是理智强撑着克制与隐忍,彭疏逸怕是已经疯掉了。
过去的事无法改变,不缠着他却是不可能的,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彭疏逸回过神来,把炒成金黄色的蛋花规规整整装进盘里,再热锅、倒油、炒西红柿。
“褚绪,你恨我对吗?”彭疏逸埋头挥动锅铲,尽量让语气显得平淡,“因为我抛下你,所以你恨我。”
他自顾自为自己提出的问题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可在禇风看来恨这个字太沉重,或许曾经有过,在他刚离开的那段时间,但是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每件事都如巨石垒在他心头,无法再负担起一份恨意,时至那时,若说对他当年的抛弃还有感觉,最多只有一点怨。
他垂眸静思,彭疏逸侧头看他,见状不知所以,于是问道:“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抛下你吗?”
“我知道。”他抬眸迎上彭疏逸的视线,冷冷的说:“我知道我爹去找过你。”
彭疏逸一怔,接着问:“那你知道他跟我说过什么吗?”
他斩钉截铁的回答:“我知道。”
彭疏逸微眯起眼睛打量他,见他不似在说谎,悻悻的回过头去,继续翻炒锅里的西红柿。
被切成小小颗粒状的西红柿在锅里炒成酱,鲜红的颜色,粘稠的模样,像一摊浓缩过后的血。
透过那摊血一样的西红柿,他回想起与褚父见面的那一幕。现代社会的阶级斗争,不用刀枪,胜于用刀枪,杀人于无形,处于弱势,注定只能忍受。
那是在西餐厅与王壤偶遇之后,他需要时间来冷静,因而冷待了禇风,原本决定在找到新工作时再与他联系,与他重归于好,恰在那那时褚父来找他。
褚父圆头大耳,粗眉小眼,肚大如筐,貌美纤瘦的禇风没一处像他,但他有处于高位者的不怒自威,说话温声软语,却句句藏刀,字字带血。
他坐在褚父的对面,被锐利的双眼挑拣和审视,垂放在腿上的双手握成拳,指尖抠进掌心的肉里,机体的疼痛捆绑着颤悚的内心,才得以勉强克制住紧张和愤怒。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家咖啡馆,咖啡馆远离街道,客人又少,环境清幽雅致,在绝对权利驾临时,却犹如阿修罗地狱,遍地腐尸、鲜血和哀鸣。
褚父说:“你新找的那家公司的老板与我是朋友。这么说吧,B城所有大公司的老板,我都认识。”
不用说的太明白,意思再明显不过,这是要断他的生路,他心想“强权如刀,但怎能为所欲为?”
未等他把心中所想说出口,禇风笑吟吟的说:“可能你不相信!”说着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说话客气委婉,做的却是杀人越货的勾当。
由不得他不信,他还未来得及入职就已经被开除了,且不得不信,他在B城很难有出头之日。
“你怎么能这样?”他嘶声问道:“你身为人父,难道不为自己的儿子想一想?你忍心看他伤心难过?”
“正因为褚绪是我的儿子!”褚父现出被指责的愤懑,“而且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辛勤一生打拼所得,只有他来继承。不管外界如何评断,别人有多宽容,在不被认可的体制之下,我都不能冒险把公司大权交予他。为了不使家业毁于一旦,不管做什么,我都不会心慈手软。”
褚父叹息一声,接着说:“褚绪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你不可能不知道。他从小到大养尊处优,没吃过苦,若没有资本的荫庇,你预估一下,他能坚持多久?你们又要奋斗多久才能恢复他现在的生活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