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都没有治病重要！家里和公司还有我呢，你赶紧手术吧！”
“手术迟早会做，但是跟你劝我没关系。”阿初脱口说完，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强硬，便缓下面色，解释道，“手术跟生意一样，不可控的因素太多，没人能保证稳赚不赔。在这之前，只能请权威的专家主刀，尽量降低风险。我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你就别操心了。”
阿次焦急道：“你怎么就不能更信任我，让我帮你分担一些呢？”
“因为你担不动。”
“那你自己就担得动吗？”
“我无所谓。”阿初垂下眼望着地板的纹理，低声说，“手术成功的话无需承担什么，如果失败了……就更不用承担了。”
“不，你不会有事的。”阿次说得肯定，心里却很清楚，这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事。他无助地摇摇头，又说，“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我抽烟对不对？我听说过，二手烟的危害里面有……”
“不是！该死的夏跃春都跟你说了什么？”如果此时夏某出现在这里，阿初会毫不犹豫地冲他脸上招呼几拳。当然，夏同学不会傻到现在跑来找揍，甚至近期都会绕着他们兄弟走。阿初只能压下火，尽力开解弟弟，“阿次，听我说，这不是你的错。关于肿瘤的病因有很多种猜测，但我想应该和以前的外伤有关。你知道，我在英国时曾从二楼掉下去，摔到了头。”
“……那我现在，能帮你做些什么？”阿次蹙紧了眉，眼神里满是心疼和担忧。
“做好你自己的事。”阿初用双手环住阿次的脖子，低头俯视着他，“以前不告诉你就是怕影响到你的情绪。你脾气一急就容易生事，我发烧那两回，超速酒驾的混事你都敢干，运气差点的话，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工作时小心点，开车时注意点，别让自己出问题，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至于爱钟和爱华，先到雅淑那边住一阵子。如果我康复得快，不出三个月，就能把他们接回来。”
“为什么要把爱钟、爱华交给和雅淑？把孩子交给她，你放心吗？三个月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到时候她把孩子们藏起来怎么办？孩子们不跟你走怎么办？”阿次哽了哽，又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怕手术失败，所以先把孩子交给和雅淑，然后一个人去手术。把孩子接回来的必要条件是你康复了，否则我将同时失去你们三个！你明知道我只剩你们三个亲人了，居然一个都不给我留！我到底有多不可信，才会令你宁可找和雅淑商量，也不放心把孩子交给我？”
“爱钟爱华一直是你带大的，我怎么可能不信任你？”阿初叹道，“但是，他们跟着雅淑是最好的安排，这对你和他们都好。我和荣升接触过，他都听雅淑的，不会虐待孩子们……”
“我也不会！”
“你的人生还很长，该有自己的生活。”阿初说得有些艰难，“如果我有什么闪失，你要找个爱你的人，过好下半辈子。”
“我跟你保证，我不会找别人的，所以在这个家里永远不会有人亏待孩子们，别把他们送出去好不好？”阿次抬头望着他，恳切地问。
“你怎么还不明白，我怕的就是你不找！”阿初急红了眼，“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咱们现实一点，不管我怎么样，你都要替自己计划好未来。”
“……我一直觉得，我的未来就是和你一起把爱钟爱华抚养长大。退休后享几年清闲，种种花，遛遛狗。等老得走不动了，就互相搀扶着挪到门口去，晒晒太阳。”阿次说着，两行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他跟自己较劲，飞快用手蹭掉，可说到最后声音都是颤的。
阿初皱起眉，一把搂过他的头，贴在自己身上。很快，阿次感觉到有一滴泪落在头顶上——大哥总是掩饰得很好，把悲伤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心中动容，紧紧抱住阿初的腰，久久不肯放手。
……
这天夜里，阿次失眠了。
一时想到阿初手术后可能出现的那些后遗症，一时又想到自己开车撞树前的掠影——没错，良好的反应力在紧要关头救了他一命。他猛打方向盘避过了那辆货车，却蹿上人行道，撞倒了路边的大树。他本以为那一刻自己会想起在车祸中丧生的荣华，但是没有。当时他的脑海里只闪过一双疲惫且忧伤的眼睛，那是五年前他在医院里醒来时，看到的阿初的眼睛。
他靠在车里平复呼吸，望着歪倒的树杆，心有余悸地想：如果刚才撞的是货车，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大哥又会担心成什么样？“你也心疼心疼我，千万别脑子一热就不管不顾！”记不清是在什么场合，阿初曾这样说教过他。当时还觉得这话是危言耸听，却没设身处地体会大哥的感受。五年前的那场车祸，已经间接害死了父亲，难道还要让悲剧重演吗？
“阿次，你睡着了吗？”阿初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也把阿次从回忆中拉回来。
“还没。”阿次赶忙爬起来，打开台灯，关切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阿初眯了眯眼，抬手遮住灯光，“你别紧张，我就是睡不着，想跟你说说话。”
“哦，那就好。”阿次稍感放心，躺回床上，把台灯关了，“你想聊什么？”
“你说想和我养花养狗，想好养什么品种了吗？”
“好养活的就行，我也没什么特殊的偏爱。”
“要求这么低？”阿初咂咂嘴，略有些失望地说，“我不养则已，要养就养最贵最好的！”
“行，听你的，就养最贵最好的。”阿次轻声说。
“突然这么配合，我都不适应了。”阿初很意外，阿次通常都会吐槽他的品味，“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别等我买回来，你又不想养了。”
“不会的。你就算抱回只老虎，我也一样养。”
“哎呀，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弟弟这么乖啊！”阿初笑了笑，“好习惯，要保持。最好等我做完手术以后，你还能这么听话。”
“……你准备什么时候手术？”
“计划是月底。”阿初攥了攥他的手，“别担心。开颅手术听起来挺悬，但成功率很高的。”
“成功率是怎么定义的？确定不是恶性肿瘤？还是保证没有后遗症？”
“……阿次，没人能保证这些。你要有心理准备，也许结果比不做手术还差。”
“我明白。你放心，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往前看，想办法不让事情变得更糟。你说的我都记着呢，不会再情绪化了。所以，你不用再费心思掩藏什么了。不舒服时就直说，别再把自己反锁在客房里，或是拿应酬当借口躲出去了。”
“好，我以后不瞒你了。”阿初搂过弟弟，亲了又亲，叹道，“真是怪了！以前爱钟爱华在家时，老怕被他们撞见，做个爱跟做贼似的。好不容易赶上孩子不在家，反倒没心情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