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声命令道:“给我剥开。”
魏青玉也不恼,开始给他剥栗子,他动作轻快娴熟,不一会儿就剥出小半碟子来。祈声这才感到有些舒心,这银子花了也就花了吧。
看着魏青玉熟练的动作,祈声拿了一颗剥好的栗子,随口肯定了一句:“你栗子剥得不错嘛。”
魏青玉漫应了一声:“以前师兄弟几个打赌都是拿剥栗子当彩头的,剥多了就熟练了。”
祈声闻言又不高兴起来,三句话不离他的那些师兄弟。他眼珠一转,把剥好的栗子递给了魏青玉,魏青玉缓了手上的动作,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怎么了?”
祈声又把它往前递了一点:“拿着。”
魏青玉刚接了过来,就感觉腿上一沉,低头就看见祈声不要脸地枕着他的大腿,仰着头笑嘻嘻道:“喂我。”
就算是烟花之地,两个男子在公开场合如此放旷的动作已引来了不少注视,一旁坐着的那个书生更是一脸非礼勿视、视死如归的表情。
魏青玉红着脸轻轻推了推他:“快起来,这像什么样子。”
祈声又耍起赖来,故意用头发去蹭他的腿,动作更显得不堪入目:“不嘛,要你喂我。”
魏青玉无法只得把栗子递到了他嘴边,祈声却不吃,反而伸了舌头去舔他的手指。
指尖掠过一个又湿又烫的东西,像是被火苗撩了一下,魏青玉立刻把手缩了回来。
祈声皱了皱鼻子,不高兴了:“我还没吃到呢。”
魏青玉尴尬地压低了声音:“你舔我做什么?”
“谁舔你了?不小心碰到了而已。”
祈声不肯承认,他也无法。祈声又催促他:“快点喂我,我还没吃着栗子呢。”
魏青玉哪里还肯上当,缩回了手,任祈声说什么也不肯动弹。本以为他不妥协,祈声总会放弃了。谁知道祈声的后背靠着他,整个人顺着他的腿,蛇似的滑了上来,一直倚到他胸前才停下来,趁他惊诧的功夫,硬是拉着他的手把栗子递到了自己嘴边。
魏青玉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就猛地一疼,他下意识一缩手,才发现动弹不得,祈声那对尖锐的小虎牙上下一合,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指。他不敢硬把手指抽回来,怕弄坏了祈声的牙,那对小虎牙还挺可爱的。
魏青玉又生气又好笑,把栗子松了放进他嘴里,晃了两下手指:“别咬着了,怪疼的。”
祈声用舌头卷走了栗子,顺带用力卷了他的手指一下,才把牙齿松开,哼笑道:“知道厉害了吧。”
魏青玉无可奈何地看着沾满了口水的手指,拿了帕子把手擦干净,又推了推祈声:“这回能起来了吧?别撒娇了……”
祈声给了他一个愤愤的眼神,谁撒娇了?你才撒娇呢,你们全师门都只知道撒娇。
“噔——”地一声锣响,惊得魏青玉做贼心虚似的,一把把人捞起来扶着坐直了,动作快得祈声都没反应过来。他扭头冷笑着睨了魏青玉一眼,那个眼神魏青玉以前在他二师弟和五师弟里见得最多,意思大概就是:你完了。魏青玉目不斜视地直接无视了这个眼神。
堂内瞬间安静下来,大多数人都翘首以待,盼望美人快快出来与众人一见。纱幕后面的曲调已经变作了空渺的调子,中央的红木台子上飘飘然卷起了一层雾气,二楼两侧分列这一排提花篮的蓝衣侍女,纷纷扬扬地洒下花来,按下相貌不表,至少看得出各个冰肌玉骨,肤如凝脂。
一匹单薄的素纱从三楼腾空而出,如此细软的材料却带着十足的力道“当——”地一声打在了红木台子上,可见出手之人内力不差,单凭这一手功夫至少胜过这堂中七成人。
水中月从三楼飞身而下,踏着这一匹半透明的薄纱飘然而至,似是踏着一练月华而来,姿态婉转轻盈,仿若轻云蔽月。她步步似实而虚,其实没有一步是踏在这素纱上的。
这功夫看着是无比眼熟,魏青玉不由失笑,他师弟小八和这姑娘修得竟然是同一门轻功。
祈声离得近听见他笑,回头道:“你笑什么?人家水三娘子出场很好笑吗?”
“不是。”魏青玉低声解释道:“我家小八和这姑娘练的是同一门轻功。”
祈声刻薄道:“华而不实的小白脸花架子。”
魏青玉:“……”
实话说,这门轻功叫做三点水,以风流雅致、华而不实著称于世,作为一门轻身功夫既不适合长途奔袭,也不能够无痕无踪,花架子是也。奈何小八练功夫从不经心,还尤其喜欢这些耍弄起来好看的花架子,实际战力几乎为零,简直白瞎了他那一身内功。
水中月轻巧落地,月白袍袖一旋,袅袅婷婷地行了一礼,言笑自如,毫无怯意:“三娘在此谢过诸位郎君捧场。”
众人这才从惊艳中反应过来,端的是满堂喝彩。
魏青玉忍不住看了一眼水中月,果然是万里挑一的好相貌,雪肤桃腮柳叶眉,杏眼灵动自含春,便是不笑也有三分情。她一身月白宝相花纹长衫,外罩三层素纱的广袖大袍,最外面一层纱袍的广袖上绣着一树精巧细致的秋海棠,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客套话说过一个回合,水中月怀中抱了一把阮咸徐徐坐下,开始演奏。她选的曲子是《凉州曲》,声调悲壮苍凉,又别有一种慷慨之气,不是寻常商女会选的曲子。她技巧娴熟,感情充沛,比之画平竹奏笛或许差些火候,倒是与魏青玉能搏个不相上下。
待一曲奏完,水云间的鸨母许宁茜款款地上了台:“谢过诸位郎君捧场。今日我们三娘说不忍拂诸君一片心意,要奏相和曲,在座诸位谁能与之相和,便邀之楼上叙话一夜。”
话音一落,席间已是沸腾起来。水中月水三娘子的入幕之宾,谁不想当?如此美人,便是能多瞧两眼也是好的。
祈声年轻时是花街柳巷的常客,为此没少被师父教训,这种噱头手段见过太多,不过是为了引人注意罢了。水中月是个美人不假,也还没有美到让他失了心智,完全不顾身份与之丝竹相和,故而听了这话,面上反而带了三分恹恹。美则美矣,可惜造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