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声放松下来,忍不住低咳了两声:“这是哪里?”
“孤崖崖底。”魏青玉将收拾好的两只兔子架上了火堆,拿了片盛水的芭蕉叶递到他手上:“你先喝点水吧。”
祈声接过来喝了两口:“崖底可有出路?”
魏青玉点点头:“顺着浣溪总能出去的,只是你身上伤太重,不宜搬动,所以只得先在这里停留一阵。”
祈声不置可否:“我睡了多久?”
“四五个时辰吧。”
祈声“嗯”了一声,将芭蕉叶里盛着的水喝光:“这中间可有人来找过麻烦?”
“并没有,我已经给八师弟传了书,濯风派那边应该很快也会派人搜救,你不必太担心。”
“不必太担心?”祈声冷笑一声:“如今我伤重,几乎动弹不得;你虽能走动,可是第二轼那一指岂是好受的?强弩之末罢了。若是千秋峰的人来了,你我两个不过是待宰羔羊罢了。”
魏青玉没接话,好半晌才嗫喏道:“是我连累你了……”
祈声深吸了一口气,一反常态:“也罢了,我左右与千秋峰有旧怨,说到底是他是针对我,而不是你。”
闻言,魏青玉更是愧疚。虽说第二轼是冲着祈声去的,可祈声,却是被自己撞下来的……
事情还要从“风烟令”现身濯风派说起。
风烟令本为墨家墨子信物,墨家四散后,风烟令不知所踪。两百年前,天下第一的崂山门主越慈机缘巧合之下得到风烟令,适逢乱世,越慈以其为信物,号令群雄,共御外敌。越慈逝世后,风烟令随之销声匿迹,再次出现时,便是风行之祸,围杀莫道孤。自那之后,风烟令再次下落不明。
因此,风烟令现世牵扯着两件事情,一是以其为号,除恶务尽;二是风行之祸莫道孤旧案。而这两件事情,关切者不在少数。
此次风烟令突然现身濯风派,武林大会提早召开,旨在凝聚人心,讨伐魔门,江湖上稍有名望的门派都收到了邀约,白门也不例外。本来这种事情是轮不到魏青玉的,奈何几位师弟一时间竟都被不同的事情绊住了,这任务便落在了他的头上;至于祈声本就是打算混进来的,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八月初三,濯风派。
虽说八月初五才是武林大会的正式之期,不过最有名望的那些帮派弟子已经到了濯风派。一来提前探探虚实;二来先草拟个大概的章程,等到武林大会正式召开之时,才不至于手足无措。
白门底蕴虽是足够,乃是人丁太过单薄,因而魏青玉等到八月初五才递上请柬,首度拜访了濯风派,祈声跟他同往。守门的弟子以为祈声是他的师弟,痛快地将人放了进去。
当时祈声心中疑惑,尚还未来得及感叹太容易了一些,后面已然是波折丛生,事态恍若野马脱缰一般不可收拾了。
武林大会的坐席都是一早安排好的,濯风派的一个小道童领着两个人入了座,道了声抱歉便匆匆离开去迎接其他客人了。
魏青玉递给祈声一盘点心:“你早上用餐不多,吃点东西吧。”祈声看了看那盘绿豆糕,并没有多大兴趣,却还是鬼使神差地拿起一块吃了。一入口便后悔了,这东西甜得发腻。他又不好吐出来,只得三两口强咽了,拿茶水把那味道压下去。
魏青玉见他吃的痛快,以为他喜欢这味道,又递了一块给他:“你喜欢这个?可要再来一块?”
祈声瞪了他一会儿,不情不愿地张开了嘴,魏青玉见惯了他撒娇耍赖的模样,动作利落地把绿豆糕喂给了他。魏青玉虽然不以为意,落在旁人眼中就未必如此了,尤其席中不少人都去过那日水云间的献艺,见过二人的暧昧举止。
魏青玉对周围人暗中的指指点点浑然不觉,祈声发觉了,却巴不得越多人误会约好,依旧我行我素,一副全然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的架势。
武林大会将要开始之际,祈声敏锐地发觉庭院中的阵势布局悄然便了,比方才进来之时,严阵以待了数倍。见魏青玉一脸懵懵懂懂地要离席,祈声立刻拽住了他:“你要去哪儿?”
“这人太多了,我想去湖边透透气。”
祈声对他摇摇头:“等等再去吧,我瞧着这濯风派似乎出了什么事。瓜田李下,魏哥哥这时还是不要离席了,免得招惹上什么麻烦。”
经他这样一说,魏青玉也明显发觉了庭院中气氛紧绷,不由地打消了离席的想法,低声道:“这是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晓,但看这架势,怕是非同小可。若不是濯风派掌门人出了事,恐怕就是风烟令出了事。”祈声四下逡巡一番:“雨霖铃成名已久,年岁渐长功力不如当年,但也是江湖上排得上号的顶尖高手,恐怕还没人能悄无声息地伤了他。故而,八成是风烟令出事了。”
魏青玉凝眉:“一个死物能出什么事?”
事实证明,即使是死物,也照样能出事——风烟令失窃了。在座诸位武林豪杰无不震动,因武林大会一事,此时的濯风派可谓是高手如云,更兼有雨霖铃坐镇,谁有这般本事,竟能在这种情况之下盗走风烟令?
“若说嫌疑,当属你们两个最大!”
魏青玉正觉惊疑间,已有人赫然将矛头指向了他。
“当日在水云间,你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便举止暧昧、毫不收敛,尤其是你,与娈宠之辈无异,简直无耻。你虽自称白门弟子,可在座各位竟无一人见过你,焉知不是假冒的?还是说你白门皆是此等人物?”
“魏某长居无辜山二十余年,此乃初次下山,无人见过再寻常不过。诸位若对我身份存疑,进可以往无辜山找家师求证,退可以向小师弟白修羽询问。若是撒谎,岂非轻易便会被戳穿?”
魏青玉便是涵养再好,也容不得旁人公然污蔑师门和祈声:“某与祈少侠半路相识,结伴同行,他年纪尚幼,不谙世故,偶有出格之举,也只不过是一时贪玩罢了。某待他便如待某众师弟一般,我二人清清白白,如何就像你说的那般龌龊不堪?”
那人见状,立刻调转锋芒:“若是如你所说,这个姓祈的来路不明,岂非极为可疑?保不准就是他偷的风烟令。”
别说祈声没做这种事情,便是做了,也肯定不会承认,他冷笑一声:“如今什么东西都敢在胡乱攀咬乱吠了?实在令人厌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