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正是利用了日本人的这种心理,让阿诚在哈尔滨的陆军医院住得心安理得。
当阿诚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发了好长时间的呆,阿诚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直到他转头看见了趴在自己床边睡着的明楼。
阿诚眨眨眼睛,一滴眼泪快速划过眼角,在明楼还没醒来的时候藏进了枕头里。
真好,醒来还能看见你。
担心着明楼这样趴着会着凉,阿诚轻轻从床上坐起身,想用被子将明楼盖住。
床上的人才刚有了动静,明楼就从浅眠中醒了过来。
伸手探了探阿诚的额头,发现烧已经退了,明楼才重重地出了口气。
阿诚刚被送到医院时发起了高烧,整个人被烧得神志不清,嘴里不停说着胡话,说什么大哥要好好活着,结婚生子。
一旁的明楼努力克制住想要冲过去扇他两巴掌,命令他闭嘴的冲动,撸起袖子再一次将自己的血输进了阿诚的体内。
在被救出废墟的时候明楼曾回头看了一眼,干涸在水泥墙上的血迹将他的心脏活生生剐去了一块肉。
“大哥…”
阿诚动动手指头,努力去牵明楼搭在床上的手。
明楼的眼睛在他苍白的脸色下被衬得异常的猩红,就像一只暗夜里的吸血鬼。
明楼顺势将他的手握住,塞回被子里,动动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人生中两次失而复得,竟都是他给的。
阿诚看见明楼的脸色白得不对劲,突然就想到了自己昏迷前被灌下的鲜血,感觉到胃里抽了抽,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吐。
强忍下想要呕吐的冲动,阿诚趁着明楼分神之际快速撩起了他的袖子,果然在他的肘前静脉处发现了一个针眼。
黑着脸将明楼的手放下,阿诚转过头不再看明楼的样子,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他从来都不怕死,只是他宁愿死,也不想伤明楼一分一毫。
明楼见他的样子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伸手拉过被子将阿诚重新盖好,拿过那件还沾着阿诚鲜血的大衣披在身上,一言不发地走出了病房。
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阿诚看见了守在门外的日本宪兵。
明楼扶着走廊的扶手缓了好一阵,才觉得不再那么头晕目眩。
刚刚起身太急,大脑有些供血不足了。
明楼先去医生办公室告诉他们阿诚已经醒了,再出了医院大门,向一旁的饭店走去。
阿诚三天来躺在床上颗米未进,他怕饿坏了他的身子。
明楼刚离开不久,成群结队的医生们便涌入了病房,再三确认阿诚已经脱离危险后,医生们纷纷惊叹眼前这个青年顽强的意志力。
一群医生絮絮叨叨了半天,阿诚只从中得到了一个最有用的消息。
一屋子的与会人员,只有他和明楼两个人生还。
自己受的这场伤,竟恰好洗清了嫌疑。
还没等医生们说完,明楼就端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背对着他们摆摆手,那些人便识相地退了出去。
“我让他们做了加工,腥味没那么重,你好歹得多喝点。”
明楼将一碗鸭血汤递到阿诚面前,在腹中想好阿诚推脱是他该说的话,捏着勺子送了块鸭血在阿诚嘴边。
却没想到阿诚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顺着明楼的手将东西吞进了肚子里。
明楼喂多少阿诚就吃多少,吃了一大半之后,却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脸。
“怎么?嫌这汤太淡,还自己给加盐啊?”
明楼盯着他笑了笑,将阿诚推过去的汤混着眼泪一起喝了下去。
看着最爱的人死在自己怀里,这样灭顶的绝望,他竟差点让明楼体验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