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上海世家的少爷们,虽然已经饿急了,吃起东西来也还是温文尔雅,只是两人动筷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吃了午饭,明楼和张先生客套了一番,顺便理清了黑河现在的状况,下午便带着阿诚前往了工作地点。
上面给明楼安排的工作不轻不重,既没有让他过多地参与政治,也没有让他吃闲饭。
一个十四年的老特工从敌后退下来,竟只担任了个村支部书记,兼一个铁矿矿长。
明楼对此却表示无所谓,他人生最重要的十几年全用在了潜伏和伪装上,现在也算是人到中年,做个小官,还能落个清静。
明楼对他的新工作似乎很满意,到达山岭村后,他便和阿诚开始忙手忙脚地收拾起他们要住的房子。
这里地广人稀的,一个破落的山村里稀稀拉拉地盖了几座小土房,虽然跟灯红酒绿的上海滩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但也确实清静,明楼不就是喜欢这种无人打扰的感觉吗。
阿诚一边晒着有些发霉的棉被,一边想着和明楼一起再工作几年,等他们老了,五十来岁的时候再将工作交接下去,就在这儿和他一起养老,倒也不错。
只是明楼心心念念的湖畔旁树林边的小洋房,恐怕是没机会住了,不过只要有个土胚房,以他的心灵手巧,给明楼收拾出一个欧式风格的小家园也不算什么难事。
南山铁矿离山岭村不远,明楼不知从哪儿弄了两辆自行车,以后上班的交通工具也就有了着落。
村子里的人爱看热闹,听说来了两个留过洋有过大作为的人来了村子,自然也就免不了出来围观。
明楼本想等收拾完了,抽空召集村子里的人们一起开个会,互相认识认识,现在看来根本不用了,人家已经自觉地围在了窗户外面。
“诶,李婶儿你还别说,这两个城里人还真是跟咱村里的男人有很大区别啊,看看人家那气质,再看看家里那口子五大三粗的样,简直就是人比人气死人。”
“哎哟王大妈,您这都七老八十的了,人家气质好又能怎么样?您还以为轮得上您呐。”
“你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在为我闺女打算吗。”
“得了吧,你家闺女才多大点儿啊,还没人家腰高呢,现在就在着急挑女婿了。”
“那有什么,等她再长两年,十五岁的时候我就来提亲,就是不知道这兄弟俩有没有娶媳妇。”
几个妇人爬在窗户前,七嘴八舌地说着闲话,还一边掏着兜里的瓜子,一边伸长了脖子向里望,那腰间的围布已经黑得看不清原本的颜色了。
阿诚听见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就将自己和明楼的终身大事给定下了,转过身去看向明楼,发现他也正皱着眉忍耐着。
“大哥…”
“没事,山野妇人嘛,嚼嚼舌根也正常。”
阿诚实在忍不住,走到明楼身边轻轻唤了唤他,没想到他竟还看得开。
“爱嚼舌根可不是好事,看来明书记还得抽些时间来整顿整顿这村里的风气。”
“你这官腔打得可越来越顺口了啊。”
“跟谁学谁嘛,跟明书记比起来,我这只能算得上皮毛。”
阿诚一边和明楼拌着嘴,一边将明楼别在腰上的枪抽了出来。
枪是用来打日本人的,现在留在手里估计也没什么用了,阿诚干脆卸了弹壳,将它们装进了盒子里。
“大哥,你说军统的人要是知道咱们来了解放区,不知道得给咱们安个多大的罪名呢。”
“多大的罪名都跟我没关系,天大地大的,他戴笠上哪儿去找咱们啊。”
“也对,咱们都躲到边境了,他在重庆的手了伸不了这么长。”
“行啦,收拾快些,待会儿去院子里跟趴在窗户上的村民们一起开个会。”
“知道啦,明书记。”
背后无数双好奇的眼睛让阿诚觉得非常不自在,于是加快了手里的活计,三下五除二地就这个杂乱不堪的小屋子收拾了出来。
战后资源紧缺,尤其是在这样的边境农村,就算张先生想给他们安排一个条件更好的住所,也实在力不从心,就这么一间还不及明楼书房大的小房子,已经是这个村里最好的住处了。
阿诚收拾完一切后直起身看了看这个一览无余的房间,一张破破烂烂的书桌,一个衣柜,一张不大不小的土炕,就是这屋子里所有的家具了。
虽说这土炕肯定不及明楼的大床,不过两人挤挤还是能睡,大不了就抱紧点,有什么关系?
只是两人的对外的身份是兄弟,要是被村民们知道他们日日睡在一张床上总归不好,阿诚心想待会儿得了空,他得去找一个木板,搭张小床在角落里做做样子。
哦对了,还得找块布来做窗帘,这里的人好奇心太重,他可不想每天从明楼怀里醒来的时候,发现窗边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明楼将自己带的书放在书桌上,心里想好了对词,便让阿诚搬了个凳子,坐在院子里跟村民们开起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