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明台好几个月没来信的事情,阿诚只当是现在局势严峻,明台寻不到好时机罢了。
明楼虽然无心管理矿场,不过对于山岭村的发展建设倒是尽心尽力。
比如鼓励村民们开荒种地啊,发展家畜养殖啊之类的,明楼心情好的时候还喜欢将村子里的人们聚集起来,给他们普及左翼思想。
后来明楼考虑了一下,觉得村子里的孩子缺乏系统的教育,像这样生活下去以后也只能是面朝地背朝天的庄家人,想走出大山根本不可能。
于是明楼又拉着阿诚顺便兼任起了村里唯一的老师,还亲手给孩子们编写课本。
此间,潘先生几次对他提出邀请,希望他回到中央进行情报工作,他觉得明楼的价值不应该埋没在这乡村里。
但潘先生的话每次都才刚刚说出口,就被明楼婉拒了。
明楼说他已经将自己所有的心血都付诸于报国,如今再也没有了外敌的入侵,他也没有心思去担此重任了。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
两个气血方刚的男人,竟真的就心甘情愿蜷曲于此。
但当真就是心甘情愿吗?
明楼衷心为国的一腔热血,似乎从来也没有被这黑河的千里冰封浇灭。阿诚知道,明楼其实是在顾及他的感受。
只是阿诚也不说破,如今外面世道太过纷乱,谁知道自己今天闭上眼,明天还会不会醒来,像明楼这样的五重特工,一旦涉足进去,便很难再全身而退了。
就算现在争得不可开交又怎样,国本未立又怎样,他只要明楼好好的活着。
他的信仰是明楼,报国,只是从明楼身上延伸出来的一个分支而已。
若是明楼不在了,他要这国,还有何用?
阿诚觉得这样的生活其实挺好的,教教书,种种地,闲来无事与乡亲们谈天说地。不用每天活在你来我往的勾心斗角里,就算他们离阳光还差了一层窗帘,但能够平平安安走到现在,已经够了。
所以当阿诚终于收到明台费尽心思传来的信时,已经方寸大乱了。
从出事到现在,他们已经在黑河度过了三个年头。
当阿诚面色苍白地捏着那一张写满暗语的信纸找到明楼时,明楼正在给潘先生写信。
潘先生是明楼难得的好友,在工作上又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两人总是相谈甚欢。
明楼在读了信以后,扶着额头将自己摔进藤椅里,眉宇间几年未见的戾气一览无余。
“大哥,明台说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没找到明弋,我们该怎么办?”
阿诚急红了眼睛,他现在只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带明弋一起来解放区。
他和明楼躲在这儿过细水长流的小日子,却不曾想到远在上海的亲人和孩子因为他们受了这么多非难。
一个惨死街头,一个生死未卜。
阿诚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回上海,将明弋从茫茫人海里找回来。
明楼看出阿诚的焦躁不安,却也无心去安慰他,因为他自己心里也是一样的。
明楼突然觉得,这就是他们为这偷来的安稳所付出的代价。
“阿诚,要不......”
“大哥!”
阿诚当然知道明楼想说什么,他们如今在黑河与外界几乎断了联系,要想这样找到明弋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们回去。
他们回到中央去,明楼便可以通过情报网暗中调查,至少能在第一时间弄清楚明弋是生是死。
只是这趟浑水明楼一旦沾了边,往后的路谁也料不准。
“大哥,你留在黑河,我自己回上海找人,我在军统没什么重要职务,他们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
阿诚说罢就想往外走,他害怕听到明楼接下来的话。
“阿诚你冷静点!军统不仅对我们下达了通缉令,还彻底摧毁了明家,逼死了我们最后的亲人,霸占了父辈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产业!如今就算我留下来,也一定不得安生。”
明楼知道阿诚担心他,阿诚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可是他却贪他的生。
搭在门把上的手松了又紧,却再也没有力气拉开那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