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诚和明楼应声望去，只看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子拿着扫帚，倚着门框轻轻喘着气，看样子也是命不久矣。
明楼正想道歉，却看见阿诚瞪大了双眼，微微向前走了一步。
“段小楼？”
认清那个老人的瞬间，阿诚的眼前便浮现出了程蝶衣忧伤又灵动的脸，对于程蝶衣的逝世，他心痛，遗憾，却又无可奈何。
阿诚记得初到梨园时，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他，却对段小楼始终有一种不深不浅的敌意，他也曾为自己的好友爱上这样一个人渣而难受。
可感情若是能自己掌控，于曼丽不会爱上明台，汪曼春也不会爱上明楼了。
“你……还活着啊…”
段小楼悻悻地笑了笑，带动着脸上的胡子也跟着颤了颤。
“是啊，我还活着，可是最不应该死的人却死了。”
楚霸王弯下了自己的腰，让虞姬一个人死在乌江旁。
阿诚淡淡扫了一眼因为局促而不停搓着手的段小楼，再次回想起了程蝶衣波光粼粼的眼睛，和他挥舞广袖时婉转灵动的歌声。
“他可曾留下过什么话？”
“…没有…唯有一首霸王别姬，成了他在这世上的绝唱。”
段小楼听见阿诚的发问，呆愣愣地想了半天，才答出了阿诚的问题。
“这霸王别姬你也算唱了一辈子，却从未参透过其中分毫。”
阿诚冷着脸，与他擦肩而过，带动的风将段小楼扇得原地晃了晃。
程蝶衣不是什么都没留下，他想说的，全都包含在了这首戏曲里。
不管段小楼究竟有没有领悟到其中意味，终究也是曲终人散了。
两人走出梨园大门，明楼担心地紧了紧牵着阿诚的手，却换来对方一个安抚的微笑。
“还好，我爱的人不是假霸王，他是一个时代的真英雄。”
阿诚笑得一脸柔情，与明楼相爱，是他快乐短如轻叹的人生里，最浓墨重彩的篇章。
“我要是假霸王，你也不会是真虞姬。”
明楼勾勾阿诚的手指，拿过他手里提着的小鱼苗，想着快点回农场，将它们全都放进池子里。
“阿诚，等小鱼长大了，咱们烧个西湖醋鱼吧。”
明楼趴在池塘边的凉亭上，看着阿诚将小鱼苗扑通扑通往湖里倒，想着几个月以后就有鱼肉吃了，馋得他咽了几下口水。
阿诚原本是想给明楼买几条金鱼养着玩儿的，田河农场太大，地广人稀的，平日里除了来检查工作的管理员，几乎见不着什么活物。
没想到他们到了卖鱼苗的小摊上，明楼却执意买了一堆食用鱼回来，还美其名曰是想给他补身体。
明楼年纪越大越犯浑，阿诚拗不过，只好随了他的愿。
“早着呢，你想吃醋鱼啊，得等到夏末了。”
小鱼倒入水中，在面上滚了一圈，便潜入了水里不见踪影。
“那就等着吧，时间还长着呢。”
明楼把阿诚拉到身边，掏出手帕擦去他手上的水渍。
“对，我们的时日还长着呢......”
余生短暂，死后长眠，能安寝在同一座坟包里，也算携手度过亿万光年了。
都不是怕死之人，他们最害怕的，莫过于相见无期。
看出明楼有些精神不济，阿诚朝湖里丢了把饲料，扶过他的身子，回了住处。
明楼本想着趁着天色正好，就在凉亭里小憩一下，可无奈初春乍暖还寒，阿诚担心他着凉，执意将他带回了小屋。
因为明楼的缘故，阿诚这些日子里也养成了午睡的习惯，窗外阳光正盛，两人却紧紧拉上窗帘，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从前的这个时候，他们总是有做不完的工作，开不完的会议。就算难得闲暇，午后慵懒的时光也是用来翻云覆雨的，睡觉，通常都是晚上十二点以后的事。
然而那也只是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