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长久地沉默着。
阿诚看看他的脸色,笑着说:“一时想到点东西,其实也还好。我没事。”
明楼看看他,问:“想说么?”
“不想。”阿诚说。
明楼点点头,闭着眼睛,把头靠在哐哐作响的椅背上,阿诚促狭的问:“睡得着么?”
“什么时候你想说了,我来听。”明楼说。
阿诚停了一下,说:“好。”
上海市郊的小房子里,明镜已经待了半个多月。看守她的女人待她其实很和气。
那天那个女人喜气洋洋的说:“我男人说,你家里拿钱来了,到中午就能放你回去了。哎呀,老板娘,你也别怨恨我,我们穷人家也没别的坏心。你只当是破财消灾,哎呀,这个灾过去了,以后做生意肯定大吉大利,财运亨通。”
明镜笑了笑,问:“多少钱呢?二十万这么快就凑到了?”
女人掩着嘴笑着说:“你也别心疼钱了。拿到钱我们就远走高飞了,我男人说,要送孩子上洋学堂。”
明镜笑着说:“好。你孩子啊,一看就是个聪明相,以后上学,当大学问家,不能跟着爸爸学。”
女人不以为忤地说:“还真是的,当然不能跟着爸爸学,要走正路。”
正说得高兴,突然门口当当当的敲门声。女人从衣服里拿出一支枪,匆匆地往门口走去。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明镜突然觉得一阵不安。
猛然间,大门口响起尖叫和大喊声,然后是纷乱的枪声和小孩的哭闹声,再一下子,哭闹声也听不见了。
明镜抓起桌子上的碗,用力砸碎了,握了一块在手心里。
有人把院子和前屋隔着的鹿柴推开了,明镜犹疑地看着来人,是三四个高个子的外国人。为首的人穿着西装皮鞋,白衬衫上溅满了血点。他手里拿着一张照片,他看了看照片,又看看明镜,微笑着,用生硬的上海话说:“明镜小姐,我们受人之托,来救你了?”
明镜看着对方,那是个金发白肤的男人。
明镜说:“哦?”
当天下午,明家的各位董事们都在等着消息,因为明堂的爸爸说,已经有道上朋友把明镜救了出来,马上就能送回来。
但是一直到傍晚六点多,还是没有人影。最后一个弄堂里的小孩子拿着一封信送来,说是一个朋友送给明堂爸爸的。
大家注视着明堂的爸爸,看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看完了信。然后老头子整个人面色惨白,哆嗦着手,头都不敢抬起来。
有个脾气暴的董事抢过信,当众读了一遍。
这封信错字连篇,但是意思很清楚:“您的侄女,明镜小姐我已经救了,但是我觉得原来答应的报酬还不能满足我和我的兄弟们。我现在要把报酬提高到一百万美金,才会送还明镜小姐。您忠诚的谢廖沙。”
明家董事们面面相觑了半天,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你,你找的是法租界那些白俄?那帮滥污瘪三一点信用都没有啊!你找日本浪人也比他们像样子啊!”
老头子坐在椅子上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明楼和阿诚在香港走下飞机,虽然是深夜,三月份的香港已经气温宜人。明楼深吸了口气,阿诚在清点他们带的东西。其实只是现金、身份证件和支票本,加上几件换洗衣服。所有东西在飞机颠簸下乱成一堆。
“大哥。”阿诚把一件风衣披在明楼肩上。
明楼回头看他,说:“走吧。还有一段路。”
明家董事长被绑架之后,又被绑架了一次的事情,很快传的沸沸扬扬。董事局找白俄救人的昏招更是成了全上海的笑柄。连租界的工部局都来问询此事是否属实,如有需要租界巡捕房必然鼎力相助云云。
军统局的老宋把这个事情告知了王天风。
王天风问老宋,那些白俄的底细你知不知道。
老宋说:“哪有什么底细,赌狠斗勇的一堆烂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