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曼春在谈话结束之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等着明楼的到来。藤田芳政的行为摆明了是在敲山震虎,明楼身居高位又是要职,汪曼春担心藤田芳政会为难明楼,便想留下来叮嘱他务必要小心谨慎。
看见明楼从车里下来,她急忙迎过去,“师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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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楼听了汪曼春的话之后笑了笑,让她放心先回去。
恰时卫兵过来传话,说藤田长官请明先生上去。这一次,别说是梁仲春了,就是连明诚都没能进去。
藤田芳政还是在试探明楼,他先是提了“眼镜蛇”这个代号,然后又说南田洋子仅仅告诉了11个人“共党叛徒许鹤在陆军医院”这件事情。
明楼镇定自若地饮了口茶,开始就藤田芳政提出的问题一一作出回应,他首先表明自己并没有听过“眼镜蛇”这个代号,然后又向藤田芳政指出己方的情报机构早已是千疮百孔。
藤田对此大为震惊,他没想到新政府和特高课的情报机构的泄密情况已经如此严重,他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许鹤被杀”这件事情需要重新定义了。
第六十一章61
傍晚时分,明诚开车载着明楼回家。
这几日来家里情势也紧张,明诚都不大敢在明楼的房间里多停留了,两人相伴的时间也减少了不少,反倒是在车里说些私话的时候比较多。
但是更多的时候,两人是无话的,并非无话可说,实在是,你想要说的我都知道,而我想要表达的,你都懂。
“我们有多久没跳过舞了?”明楼忽然开口问道,打破了车内的安静。
明诚想了一下,他们上一次跳舞还是在巴黎的时候,日子尚且悠闲,明楼就爱拉了明诚在客厅里跳起舞来。
况且国外风气开放,就算两人在荡着舞曲的公园中跳上一首,也只会赢得一片掌声与喝彩。
“很久了,不太记得清了。”明诚回道。
明楼听了也没搭话,他用手指挑开一点车窗帘,看着路过自己面前的各色行人,突然发现大家都换上了轻薄一些的、颜色更亮丽一些的外衣,这才恍然察觉春天已经来了,他心情似乎明亮起来,语气都轻快了不少,“天气暖和了,有机会我们去跳舞吧。”
如今的形式再加上两人在外人眼中崩析分离的关系,现实又怎么会允许他们出门跳舞呢。明诚却仍是正式地带着笑容地答道,“好啊。”
明楼听了,果然嘴角的弧度更加明显起来,他扒住明诚的椅背,身子前倾凑到明诚的耳后低声问道,“今晚去你房间,怎么样?”
明诚没忍住轻轻地笑出了一声,又随即装模作样地正色道,“好啊,我是没问题,就怕我那屋的窗台不干。”
“你小子!这张嘴跟明台学得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明楼抬手打了下明诚的后脑勺,瞪着眼嗔了一句,随后坐回了后车座里。
明诚“哼哼”笑了两声,车子缓慢又平稳地向家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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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明诚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正要睡着时,忽然警觉地听到窗外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心里一震,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可思议地猛地跳下了床,三两步跑到窗边,打开了窗子。
“你这是怎么上来的?”明诚边问着边拉着明楼进到屋里,然后赶紧关严了窗户。
初春的夜晚天气尚凉,明楼只穿着一身睡衣,他搓了搓手,快步钻进了明诚已经捂暖和了的被窝里,不太在意地说道,“攀着窗台上来的。”
明诚一时有些无语,心里暗道,你以为你多大了。他走过去也钻进被窝里,搓热了掌心给明楼焐手,带着点儿责怪地说道,“下次你提前说一声,我下去不就好了。”
明楼听了,瞪了他一眼,“你这肩伤才好了几天。”
提到肩伤,明诚的声音便弱了下来,他小声道,“又没伤筋动骨,不碍事的。”
明楼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随后他移开视线望向窗外,有些感慨地叹道,“希望这战争早点结束,不然再过几年,我还真就爬不上来啦。”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带着点自嘲的笑意和对未来的希冀。明诚努力冲着他扯出一个笑容,到底没说话。
明楼体质好,焐了没一会儿,双手双脚就都暖了起来,反倒变成明诚的手掌更凉一些。明楼反过来包住明诚的指尖,握紧了,放在胸前。
两个人挤在一张不大的床上,盖着一床被子,只得侧躺着面对面。明诚蹭了蹭,身子下沉,明楼立刻会意地松开一只手替他掖严实了被角,连带着将人搂得更紧一些,不让两人中间留有空隙。
“大哥今天怎么这么急,有什么要紧事吗?”
明诚动了动被明楼攥紧的手指,挠得明楼掌心微微有些痒。他不想坦言自己只是突然就很想看着明诚入睡,所以就爬上来了,便含糊地答道,“本来是有要紧事的,但是刚才想了想,觉得明天再说也一样,今晚就先睡觉吧。”
明诚却来了精神,他抽回一只手支起脑袋,另一只手戳了戳明楼的胸口说道,“我倒是有事要跟大哥说。”
明楼一听直想闭上眼睡过去,恨不得给自己一拳,他板起脸凶道,“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睡觉吗!”
明诚委屈地“哦”了一声,缩回被窝里,却仍是小声说道,“白日里不是遇见梁仲春了嘛,他给我塞了两条香烟,说是昨天夜里吴淞口的货,让我先尝尝。”
“吴淞口?”明楼想到了什么,皱着眉问道,“你是想……?”
“嗯。”明诚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昨天晚上你不是跟我谈了明台的问题嘛,刚好今天拿到这两条烟,我就想等时机成熟了,借着这两条香烟把76号与重庆政府高层勾结发国难财的事情捅给明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