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仲春先松一口气,继而难以置信地望他:“不会吧?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跟我讨价还价?”
明诚对他怒目而视:“汪曼春今天是为了谁来的你能不知道?是你把我拉下水!这事闹这么大,保不准就传到明先生耳朵里,他要知道了我和你干的事,非扒了我的皮不可,你还嫌我要的多?!那五五开!”
梁仲春没敢告诉他这事儿明楼已经知道了,他心里虚,只得答应:“好好好,我怕了你啦,四六开就四六开,听你的!”
他说完眼珠子一转,眼神虚虚地飘到明诚脚底下那两个箱子上,鬼鬼祟祟问:“你没搞些什么收不了场的勾当吧?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这里有外人在,到时候别怪哥哥不帮你。”
明诚皱眉,恨恨地瞪了一眼汪曼春,嘴里低声骂了一句,又说:“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只是顺便给家里带点东西,哪知道她从半路上冒出来,还搞这么大阵仗,我想跑都没来得及。”
梁仲春得了他的保证,心里终于安定下来,心情也松快起来。汪曼春早看他们两个在哪里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眼下见梁仲春脸色转晴,总觉得事情已不在她的控制下,然而又不肯这样放过明诚,便冷下脸来,道:“阿诚,有些事情大家心里明白,你要是乖乖配合我,也不至于让大家都难看。”
方才她皮笑肉不笑,明诚一脸的冷淡,如今她声色俱厉,明诚倒笑了:“汪处长,不是我不配合,我是实在不知道要配合你什么啊。”
汪曼春见他软硬不吃模样,终于失了耐心:“把箱子交出来!”
明诚歪了歪头,一脸惊讶模样:“原来汪处长这么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这点东西?”
然而他话锋一转,复又正色道:“但这两箱东西,是我的私人物品。我倒不知道76号的手伸得这样长了,连私人的物件都要查?”
汪曼春冷笑一声,意有所指道:“当真是你私人的东西,自然不查,怕就怕有些人偷梁换柱,瞒天过海!”
明诚脸色一僵,生硬道:“汪处长既然心里有数,大家明人不说暗话,我也老实讲了——这两箱东西的确不是我的,但请您想想,我是替谁办事的。有些话说得太明白,就不怎么好听了。”
汪曼春见他神色,知道他是色厉内荏,心中又得意起来,说话也多了分气势:“你算什么东西,敢拿我师哥来压我?要不要我现在给师哥打个电话,看看他知不知道你在这里?”
她这话一出,明诚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梁仲春眼见不好,忙出声道:“汪曼春,你也别太过分了,阿诚兄弟到底是明长官身边人,别闹得大家脸上都挂不住,我怕你到时候收不了场!”
汪曼春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神色愈厉,语气愈冷,道:“就是因为他是师哥身边人,我才更要多留个心眼,省得有些人心怀不轨,给他招来祸害!”
明诚听了她话,已是脸色铁青,咬牙道:“汪处长不要欺人太甚!我明诚纵然不在你眼里,你也不能把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汪曼春嗤笑一声:“可以啊——只要你把箱子交出来!”
明诚脸色神色变换几许,只不出声。汪曼春这会儿倒是耐心的很,反正事已至此,谅他也翻不出自己的掌心去,因此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也不催他。明诚思虑半晌,大约是终于放弃了挣扎,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些什么。
然而他还没说出来,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咋咋呼呼的嚷嚷:“阿诚哥?阿诚哥你在哪儿呢?怎么还不出来啊,我和曼丽都等急了!”
仓库里所有人闻声都是一愣,汪曼春下意识地一回头,正看见个小开打扮的公子哥搂着个姑娘晃悠过来,仔细一看,不由开口道:“明台?”
来人正是明台,他看到眼前这阵势,也是一愣,又听有人唤自己名字,先应了一声,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道:“曼春姐?”
他目瞪口呆地看看汪曼春,又看看明诚,眼神在他们两个间摆了几摆,最后还是停在明诚那里,小心翼翼地开口:“阿诚哥,这是怎么回事啊?”
明诚皱眉,口气便不大好:“不是叫你在外头等吗,你进来干什么!”
他从来没这么跟明台说过话,明台被他冲得一呆,继而十分委屈的解释:“是你说过几分钟就出来的呀,这都多久了!我和曼丽等得急死了,外头又冷,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这才进来找你的。”
梁仲春眼尖,明台一露脸他就发现了,他怀里搂着的那个姑娘正是上次在华懋饭店见过的那个,大概就是他口中的“曼丽”。如今天冷,曼丽姑娘领口围了圈赤狐围脖,更衬得一张小脸莹白如玉,跟个狐狸精似的,难怪明小少爷被她勾了魂。他看明诚脸色,又听明台话语,心里便有数,明诚这两箱东西十有八九是瞒着明楼给明台弄的,也难怪这小少爷十分亲近他。
他这边心里通透透的,自然不会出头去趟这浑水。汪曼春那边却是什么也不晓得,听了明台的话,狐疑目光在他和阿诚之间转了几转,放软了声音,对明台道:“怎么,你是跟阿诚一起来的?”
明台是她从前就见过好几次的,这孩子从小娇惯,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也没听出她话里的试探,无知无觉道:“是啊,我跟阿诚哥过来拿……”
明诚厉声打断他:“明台!”
明台被他吓了一跳,剩下的字便堵在喉咙里,又转过脸去看他,见他对自己使眼色,立刻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偷眼看了看汪曼春,支支吾吾道:“没,我就是刚好路过,没什么事。”
他这番谎话实在是蹩脚地让人懒得拆穿。他们越是遮遮掩掩,汪曼春就越认定明诚必是共党安插在明楼身边的奸细,这次是来提明镜那两箱药品的,如今罪证就在他脚边上,只要自己拿到那两个箱子,明镜就是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然而她还没开口,就听到门口传来一个恼怒的声音:“你跟阿诚过来拿什么?”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梁仲春愣在当场,明诚更是铁青着一张脸,明台先是呆住,随即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唯有汪曼春笑起来,若不是碍着这么多人在场,她怕是要冲进明楼怀里去:“师哥!你怎么来了?”
明楼大步进来,先对汪曼春一点头,微笑一下,随即又拉下脸,冷冷地扫视着一大屋子人,面无表情道:“你们一个个都是好本事,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出这么大动静,当我是瞎的吗?!”
明长官平日积威甚重,各人被他一眼扫过,只觉得像被针扎了一般难受,一时间没人敢说话。明楼这才开口,语气温和了些,却是对汪曼春说的:“曼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汪曼春微微一笑,直视明楼双眼,道:“师哥,我收到情报,说是共党要转移两箱走私药品,因此带人过来搜捕。”
明楼一点头,随即皱眉,又问道:“那明台和阿诚怎么也在这里?”
汪曼春这次不答话,眼神却意有所指瞟向明诚脚下的两只箱子。
明楼脸色阴沉,只听明诚气急败坏道:“汪曼春,你不要血口喷人!”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明楼断喝一声:“你怎么说话的?汪曼春的名字也是你叫的?还不道歉!”
明诚一下子哽住了,半晌才闷闷道:“对不起,汪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