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换上了笑脸,“说起来,我还是要感谢阿诚兄弟。要不是阿诚兄弟提点,嘿嘿,这是一点儿感谢。”说着他向明诚手里塞了一个红色的东西。
“别别别!”明诚赶忙推回去,“你这是干嘛?医院的制度你不是最清楚的吗?你给我这个,还不如替我打份辞职报告。”
梁仲春还是嘿嘿一笑,抓住明诚的手又推了回去,说道,“阿诚兄弟,你先别慌,你仔细看看再说。”
明诚低头打开一看,是一张贺年片,上面还歪歪扭扭的写着新年快乐四个字,花了几只小动物还画了一些花花草草做点缀。
“我儿子画的,看着还行吧?”梁仲春有些得意,又补充道“这是苗苗专门送你的。”
明诚想起那个留着桃子发型的小孩,他第一次见到他是在生意上的一场饭局,梁仲春很擅长太太外交,听说合作伙伴也是结了婚的,于是一起吃饭的时候就把老婆孩子都带了去。结果酒过三巡,合作方的一对儿女自己玩的高兴,两家太太也是聊的火热,明诚一低头,那个白嫩的小孩子正伏在自己大腿上,手里拿着一个扭蛋,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
第二次见面是在医院,梁太太出门办事,梁仲春把刚从幼儿园放学的接到医院来,正好在电梯碰见刚结束会诊的明诚,有了前一次的认识,小孩子跟明诚熟悉起来,明诚趁着不忙也就抱着他四处转悠。临别时小朋友的头还埋在明诚的肩膀里依依不舍。
梁仲春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呢。明诚暗自嘀咕。把贺年片合在手中。
“您儿子挺有天分的。”明诚说。
没有不爱听夸奖自己孩子的家长,梁仲春提到自己儿子就喜上眉梢,嘴上谦虚道,“我没什么艺术细胞,家里你嫂子也是一个蠢人,既然连阿诚兄弟这样的人才都说他有天分,那我真得好好培养培养他这些方面。”
明诚正要抱怨新年年会到底是行政部的哪一个想出来的鬼主意,护士站的几个女孩子一眼看到明诚,叫道,“明医生,护士长找你呢。”
“阿诚兄弟,我先回去了,咱们的分红,还是老样子,你有空去划一下。”梁仲春拍拍明诚的胳膊,换上郑重其事的神情,大声说,“好好准备节目啊,明医生。”
明诚翻了个白眼。
护士长要说的自然也是这件事,科里的年轻人自然都要好好利用起来,她手里拿着一张A4纸,上面已经写了几行,明诚撩了一眼,果然是在选节目。
“明医生是我们科室的青年才俊,大家也都非常期待能看见明医生展示才艺。你看,咱们科室可是大科室,这样的集体活动可是不能落在后面的。”
这话说的,倒是明诚准备了一肚子拒绝的话竟没法说出口,说吧,倒像是给积极的团队造成了不积极的影响,护士长不也说了吗,这不是她的意思,而是大家的意思,是大家希望看明医生展示才艺。
明诚顶不喜欢参加这些,这不像聚会时弹一段吉他助助兴,随便哼哼流行歌,几个朋友聚在一起只是为了高兴,医院是事业单位,年会总是免不了最后要照顾上层意思,不仅要弘扬单位的精神文化,还要体现部门的精诚团结。闹到最后竟像演戏一般。
劳心费神。
但他又不好拒绝,只得应下来。
住院总每周六天24小时oncall,科里住院总小组又只有郭骑云和明诚两个人,这一答应明诚基本确定他和郭骑云这周基本就告别休息了,这原本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他这几周一直住在医院的值班室里,休息只不过以为着可以睡到天亮。不过这周不同。
他给明楼发了条短信。
当然,他并没指望明楼回复。明楼曾经说过,短信是人类远离古典文明的标志。在明诚的认知里,明楼也的确只用手机接打电话。但他就是想发一条短信给明楼,老早就想这么做,机会难得。
出人意料的,明楼几乎是马上就回了他一条:
“到办公室来”五个字。
明诚撇撇嘴,心里嘀咕果然短信在明楼这里毫无意义。
他还是去了,仍然是从安全通道的货梯,虽然这个货梯有的时候会送一些已经去世的病人,但他并不在乎这些,最重要的是,这个货梯真的很方便。
明楼正在对着镜子打领带,他也是从手术室出来不久,看见明诚,他用下巴指了指沙发示意他坐下。
“刚才见你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昨天又接急诊了?”
明诚又是一个哈欠,说道:“昨天半夜不知是哪儿出了一起车祸,伤员都送到咱们这儿来了,我和老郭忙到天亮。”
“那你还跟着我上台?”明楼系好领带照着镜子调整了两下,暗紫色的,还是一条细领带。
“机会难得。”明诚说,“我现在不就是应该多学多见嘛。”
明楼不是二线医生,所以一般他参与的手术,无论是住院医生还是实习医生,大家都希望能去学习学习。明诚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那可是明楼。
“你刚才说周末不休了,什么意思?”明楼问道。
一想到这个明诚就头疼,他大致的和明楼说了说年会的事儿,当然,没忘记抱怨自己也要参加表演的事情。
明楼抿着嘴眨眨眼,也坐到明诚旁边,说道,“梁仲春这是新官上任,好好表现呢。我觉得如果时间允许的情况下适当活跃一下气氛是不错的。”
明诚撇着嘴,“那是自然,如果不需要从我的睡眠时间里再抽出一半时间去彩排演练,只是坐着看演出的话,我也觉得是不错的。”
明楼见他一脸不满觉得好笑,假意板起脸,“怎么?我家阿诚不是挺多才多艺的嘛,在巴黎的时候,你不是也表演过节目给你的同学?”他压低声音,神情戏谑,“怎么?年轻的观众就愿意展示?我们这样年纪大的,阿诚少爷就不赏光了。”
明楼说话声音很低,他说话的时候又刻意似的凑近了些,气息几乎喷在明诚耳后,明诚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嗡嗡作响,赶忙往后退了退,说话也磕绊了起来,“大哥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明楼笑着摆了摆手,他站起身,走到屋子角落的窗台旁边,从那儿一摞旧刊物里翻出一本,书页翻的沙沙作响,他眯着眼睛来回读了两回,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