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逐流今天下午就结了工钱,买了些做符咒、信号烟火需要的材料,准备回自己的大本营去,做出来储存一些备用。
他的大本营,说是大本营,不过是一个没什么人愿意住的小乡村。因为地势不好,男人们都像他一样远走他乡,去富有的镇子里打工,谋求发展。他们会偶尔寄些银子回来,偶尔不寄也说不定。总之,这小村子里只有些老人、妇女和孩子相依为命。他们上山挖野菜或是采野果也好,好歹能活下来。
村子靠着山,常有玄门人士爱来此夜猎抓走尸,也算是给他们解决了□□烦,但也会有漏网之鱼。莫逐流只好在临走之前,给每家每户赠送了辟邪符咒,希望在他不在的时候,能帮上一点小忙。
算算上次他一走也有两三个月,想着回去之前,可以去山上采些野果给邻居家孩子分了吃。
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回到村子,等他上了山,发现现在天还未暗就能看到两三群修士着装的人,聚在山上不知想做些什么。这种时间,妖魔根本不会出来,想想也许是提前来布阵,倒也有趣。
莫逐流动作轻快地爬上一棵树,开始摘果子,刚摘没多久,就见几个修士直接走到了他所在的树下面,停步了。树很高,一时竟也没人发现他。
莫逐流感到有些尴尬,不过底下人神情实在严肃,他一时没敢开口说话。
“都明白自己的任务了吧。”
“明白。”
“这次按照广川王的要求来,上头绝不会亏待你们。”
“是!”
修士们离开,莫逐流又在树上愣了一会儿,直到天彻底黑下去,这才慢吞吞下了树,往山下走去。
广川王,他有印象,是凡间这场争夺皇位的闹剧中的一员。至于那些修士,的确会有一些权贵倾慕于修真界的力量,于是以钱财权势相利诱,这样,难免有些在修真界混得不好的小家族经不起利诱,会出山干扰人间。
众可知,修真界向来是各家管各家之事,不像凡间集权于中央,所以谁也没有理由来阻止别的家族做什么。千百年来,大家界限清明,心知肚明有那么几条规矩应当自行遵守,却从来不会有真的法度实行。
如此说来,似乎总有一天,修真界也会上演同凡间一样的闹剧。
莫逐流用布袋裹了一包新鲜果子,又刻意躲开那些修士,以免撞见他们布的阵。这使他下个山花了不少时间。
还没从山上下来,远远的他就看见山林掩映下星点的火光,还有嘈杂的人声。心里咯噔一下,暗觉不妙。莫逐流加快了脚步向村子赶过去。
和他想的一样,是军队。士兵数量不多,看起来像是残兵似的,走近了看,有的人甚至腰间挂着折了一半的刀剑。他们大部分守卫在一户人家四周,其余兵士正去别人家的院子里,挨家挨户讨些口粮。看到这幅场景,莫逐流微微放下心来。没有对老弱妇孺下手,看来这位“广川王”颇有贤德之心。
但他很快就噎住了,因为他发现兵士们守着的那户人家,正是他两三月没回的“大本营”。
“什么人!”
莫逐流还没走近,就被拦住了。小兵举着火把,灰头土脸的,肩甲还被削掉了一半,目光却还分外精神,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只好无奈解释:“这里是我家。”
“你家?这……”小兵一下子愣住了,说话吞吞吐吐起来,转头望了望院里面,似乎在期待什么人给他解围。
这时院里屋门开了,一个将军模样的人走出来,中气十足地下达命令:“让他进来!”
莫逐流以为他能进屋了,结果这条路是一波三折,进了院子又在门前被拦下来。
“我们王上有话跟你说。”
将军话音刚落,就听见屋内传来年轻男人的声音:
“你住这里?”
屋内点了灯。莫逐流注意到,旁边纸糊的窗上印出男人模糊的侧影。男人散了发,声音年轻,听起来却很疲惫,也不知晓他是否是刚从凶恶的战场逃到这里来。
“是。不过我离开已将近三月,若王上不嫌弃,也可休顿于此。”
“多谢你,不过我如今……”男人如鲠在喉,只能懊恼地摇摇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顿时恢复了些精神,道,“但是,请相信,待我重振旗鼓,有朝一日凯旋,我安平王定不会亏待你们。”
莫逐流还没来得及为他的坚韧之心所感动,就发觉一件不妙的事。
“……您是安平王?”
“是,安平王李佑。”
安平王在此,那修士口中“广川王”又在何处?
怀中野果陡然沉了下来。莫逐流紧了紧胳膊,还是决定将心中疑虑说与对方听。谁想安平王刚听罢就失了态,猛地站起身,把身下座椅都弄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