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连忙答应了,紧接着又是一阵脚步声,看来他下楼去了。
钟明镜抱着剑合着眼靠在床头,并没有被这个小插曲扰乱。
然而顶多过了盏茶功夫,隔壁又开始叫喊:“伙计!伙计!”声音之大、语气之急迫让人还以为他那里走了水。
这一次张三来得更快:“客官,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茶水是隔夜的,去换!”这人听起来气急败坏。
张三辩解道:“不能够啊,这是今早才打的井水,茶叶也是新的。”
“你在质疑我品不出陈茶吗?”隔壁的听起来出离的愤怒了,“叫你们掌柜的来!”
张三立刻低声下气赔不是:“别,您消消气,我这就给您去换。”
“要上好的雨前茶,别拿三文钱一包的茶叶末子来糊弄我。”这人说话时一定趾高气昂,是拿鼻孔看人的。
张三脾气很好,应声之后便再次下楼了。
钟明镜揉了揉眉心,心道这次隔壁应当不会再大喊大叫、吵得他睡不着觉了。
“伙计!”事与愿违,看来隔壁并不想要钟明镜好好休息。
张三这一遭听起来已有些超脱了:“来了客官,您有何吩咐?”
“去给我备些笔墨纸张,”那人语气不善,“你们房里的文房四宝档次太低,本公子用不惯。”
张三回了一句:“对不住,本店没有这项业务。”
隔壁静了片刻,钟明镜叹息着抬手捂住耳朵,然而那人愤怒地声音并未能隔绝开:“叫你们掌柜的来!”
钟明镜终于还是起身了,他料定今早是歇不成了,于是干脆便要下楼去。
出了房门,他还和黑着脸的张三打了个照面,对方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看上去被气得不轻。
楼下坐了两三桌客人,正一边谈天一边吃早点。
柜台后账房正噼噼啪啪拨着算盘合账,听到楼上张三压低声音骂骂咧咧下楼,也只是云淡风轻地道:“他人气我我不气,我的心中有主意,弥勒肚里装天地……”他一边念诵还一边摇头晃脑,手中的朱笔在半空中一点一划,好不逍遥。
钟明镜记得他,这人叫李四,曾陪自己一道去山上采药。
他刻意不去回忆其他的人和事,只是挑了副座头座了,张三便十分有眼力见地给他添茶倒水,殷勤问道:“客官您可要用点什么?小店早点有粳米粥、银丝卷、翡翠团子,还有酱菜、咸菜、花生米……”
“随便来些吧,”钟明镜抿了口茶,又吩咐道,“再来碟花生米。”
张三应下,便连忙到后厨去催了,走前还冲李四道:“楼上那位又叫掌柜的,你赶紧去跟掌柜的说一声,我忙得走不开。”
李四叹了口气,正看到端着酒水从后面过来的莫愁——她是这里的杂役,钟明镜曾帮她捎过不少东西,对这小姑娘的伶牙俐齿记忆犹新。
“莫愁妹妹,”李四忙放下朱笔凑上前去,“忙着呢?”
莫愁沉着脸道:“让开,别在我眼前晃悠。”
“楼上那位叫掌柜的呢,”李四看上去居然有几分委屈,“可掌柜的一早便带着赵六那小子出门了。”
莫愁哼道:“他一天请八百回掌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看上咱们掌柜的了。”
“莫愁妹妹,那……”李四显然想将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
莫愁哼道:“楼上的一个比一个难伺候,我要去给那酒鬼送酒,要不你去?”
“我还算账呢。”李四立刻缩回柜台后面,看上去对那酒鬼十分反感。
莫愁“切”了一声,端着盘子上楼了。
钟明镜于是回过神,低头将一碗茶喝完,忽然便听得楼上传来“叮呤咣啷”之声。紧接着,莫愁“咚咚咚”下楼来,气得脸色发红,直道:“姑奶奶不伺候了!”
“姐姐,消消气啊。”忽然楼上传来一个犹带稚气的声音,一个少年郎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笑嘻嘻地对莫愁道,“那酒鬼只不过是撒酒疯,姐姐何必放在心上呢。”
钟明镜微微一偏头,忽然愣住。
楼上那个少年不过十三四岁,长得却俊俏极了,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十分有神。
钟明镜只觉耳畔轰的一声,便什么也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