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明镜闻言便伸手从怀中摸出钱袋来,塞给十三郎。后者笑了笑,一边掂着一边道:“还挺沉,手头挺富裕嘛。”
“给你,”钟明镜听了这话,伸出手把十三郎抓着钱袋的那只手拢住合上,“都给你。”
十三郎被钟明镜孩子气的举止逗笑了,心下却又有些涩然。他看着对方一身白衣、气度不凡,回想在客栈时看到他神色清冷的模样,与少年时早已大不相同。
这些年,钟明镜只怕并不好过。
十三郎手上握得更紧,渐渐压下心中沸腾的情愫,带着钟明镜朝茶楼大步走去。
雨仍未停,街巷上人虽不多,茶楼中却也不是空无一人。只是大家大都是叫一壶茶,与二三知交好友低声闲谈,所以并不显得嘈杂。
十三郎来了之后便与钟明镜一道上了二楼,这里比一楼更精致,隔间里布置得大气典雅。只是钟明镜眼中只有十三郎一人,根本没去看周遭环境。
十三郎扯着钟明镜坐了,找茶博士胡乱点了壶茶。茶博士也是见惯大风大浪的,即使眼前两位公子手拉着手,也未多出一个不敬的眼神。
十三郎很满意,赏足了银子便打发茶博士下去了。
清了场,十三郎便少了几分顾忌,扭头看向钟明镜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露骨。他舔舔嘴唇,哑声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钟明镜盯着十三郎,眼睛一瞬不瞬,闻言也只是低低“嘘”了一声,竖起手指在嘴唇前。
“你别这样,”十三郎喉咙发紧,端起茶杯饮牛一样灌下去一杯,喘息着道,“和我说说话吧,说些什么都好。”
钟明镜便开口道:“你长大了,”他伸出手指描摹着眼前人的眉眼,“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没想到你长大后是这样子。”
“喜欢吗?”十三郎仰起脸来任钟明镜摸,笑嘻嘻问道,“喜欢我现在的模样吗?”
钟明镜老实答道:“喜欢,”他顿了顿,忽然喃喃低语着重复了一遍,“喜欢的。”
十三郎心中得意,便道:“我也喜欢你长大之后的模样,比以前更俊俏。”他戳了戳钟明镜的脸颊,当初的婴儿肥已不见了,钟明镜的脸完全瘦了下来,敛起神色时甚至有几分冷酷的模样。
但他对着十三郎时从未有一丝淡漠,他连眼中都是毫无保留的炽热的情感。
“我之前从没梦到过你,”钟明镜闻言弯了弯眉眼,笑起来,“连小时的模样都没梦到过。”
十三郎眨了眨眼,心中感到一丝不对劲。他问道:“呆子,你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吧?”
“在你身边,”钟明镜看着十三郎,舍不得移开目光,声音又轻又缓,“我在你身边。”
十三郎忽然伸手握住钟明镜的手指,之前隐隐的不安和奇怪的感觉让他有个不好的猜测:“钟明镜,你现在不是在做梦,知道吗?”
“嗯。”钟明镜闻言微微颔首,但他仿佛并未将十三郎的话听进去,又或许无论十三郎说什么他都会点头。
十三郎忽然感到心如刀绞,他料到钟明镜当年会因自己的“死”而受到打击,却未料到这打击如此沉重,只令他现在仍觉得是在梦里。
早知如此,打死他也不该答应青铜男人的要求。
“我没死,”半晌十三郎方才开口,抓起钟明镜的手贴在自己面颊上,涩然道,“我还活着,这不是梦。”
钟明镜抚摸着十三郎的脸,轻声道:“是的,不是梦。”他心中却十分明白这是梦,只因若不是梦,十三郎绝不会任由自己这样亲昵地对他。
因为十三郎对自己并无情意,他当年曾亲口这样承认。
只有在梦中,他们才会这样暧昧。钟明镜每每为自己这样的龌龊心思而内疚,却又耽于这样美妙的欢愉,无法自拔。
十三郎不知钟明镜的心结,他不知道当年自己因自知难以逃出生天而对钟明镜说的那句话,给钟明镜带来多么大的影响。
“我真的没死,”十三郎最后也只是苍白无力地说了这么一句,“你信我,我还活着。”
钟明镜微微笑起来:“我信你,”他身子微微前倾,与十三郎额头相抵、气息相闻,低声道,“你还活着。”
然而他说这话时,声音却微微哽咽。
十三郎心中喟然长叹,他知道钟明镜一时走不出这业障,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原本拉钟明镜过来,他是想要同他叙叙旧,可眼下,钟明镜根本不信自己还活着,只道自己在做梦。
这可如何是好?
十三郎想着,不由愤愤然起来,只是这恼怒却是冲着自己。他气自己整整七年对钟明镜不闻不问,气自己只能隐姓埋名,藏身在这小镇上,顶着另一张脸生活。
“嘘,”钟明镜忽然伸出拇指拂过十三郎的面颊,“你怎么不开心了?”
十三郎抿着嘴,忽然拉住钟明镜的衣襟将人往身前一拽,低头凶狠地亲了下去。
钟明镜身子一僵,十三郎可以感到他在自己怀中一下绷紧了脊背。
“嘘,不要说话。”十三郎先松开钟明镜,学着他的模样嘘了一声,“此时无声,胜有声哦。”他说完又低头下去,摩挲着分开他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