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孟韦只觉得耳后嗡地一声,他什么时候去的?往哪里去了?
崔婶慌而不乱,拿出一张字条,快快我抄的地址,他写下来在记事本上的,你快去,就要月考不能犯事啊……
方孟韦把公文包塞给叶碧玉,便往巷口跑。
*
噔噔噔跑上木质的狭窄台阶,咣当推开那扇还没来得及上锁的木门。这是在北平之后,方孟韦第一次见到孙朝忠。
他是早听说孙朝忠也在香港,可现在就在眼前,骑在伯禽的身上,压制着少年还略显细瘦的四肢回过头来望着他。
方,方叔!
孙朝忠好像也愣了一下,这一下似乎放松了警惕,身下的伯禽翻身起来。
方孟韦来不及上前做任何事,只见到伯禽被一脚踢得往后滚去,碰到碗柜叮叮当当砸了几叠瓷器下来才停住。
伯禽!
他连忙过去查看住捂着胸口好像半天缓不过气来的伯禽,下意识将那孩子拦在自己身后。回过头,才望见地板中央的那一把西瓜刀。
而孙朝忠白色的衬衫慢慢渗出红色的印迹来。
他是我的杀父仇人!崔伯禽想挣开方孟韦的手,去捡地上那把刀。你的父亲是为国而死!不是什么私人仇杀!
方孟韦按住那浑身蛮力的小子,你要是再出来惹事,就不要再认我当你方叔!孙朝忠只是理了理自己被血浸湿的左臂的袖子。
你带他走。
这人的语调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样的惹人心厌,带着事不关己的平淡。
伯禽似乎因为刚才方孟韦的怒吼愣了,半天没有说话,跟着方孟韦走出门来。他会不会报警?半路上赶来的叶碧玉抓着自家儿子,前前后后地细碎念叨。
*
方孟韦心中一惊,终于知道之前好像一直在心中所挂记的是什么东西。那把刀。
在警察局当了几年的副局长,自然知道那东西的重要性。那可是崔伯禽从家里带去的,既是孙朝忠身上的伤的凶器,也是蓄意的证据。
木门还是未落锁,那把刀好像被踢到了角落,地板上血迹已经被拖把拖干。
孙朝忠坐在靠桌的一张四脚凳上,赤裸着上身在昏黄灯光下对着桌上的玻璃酒精瓶和一团棉花。
呃。
方孟韦突然忘了该怎么称呼眼前的人。孙秘书?恍如隔世。孙先生?假装客套。孙,朝忠。他瞟了一眼墙角的刀,几乎咬了自己舌头。
刚来香港的时候他也常同一些以前北方逃下来的青年们吃饭聚会,他们中意饮酒,几杯下去方便怀旧。酒醒却每每正色讲,大陆的恩怨合该忘在大陆。
孙朝忠抬眼看他,搁下手中棉球。
有些事不是说忘就忘,记忆调皮,痕迹深刻,那语调轻易就唤起北平警察局那会议室的满室冷肃。
方先生,孙朝忠先开口。
我从人手中救了崔伯禽一次。现在又挨他一刀。就算欠他什么也该清了。那口吻仍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调调。
他若再来生事,可就没有手下留情的事了。
方孟韦望着他,明白话里意思,也即是这次算了。松了口气靠近一些,从那团棉花上撕了一片下来。
孙朝忠抬头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疑惑让方孟韦有了扳回一城的错觉。他没说话,站到孙朝忠身后,端起那瓶酒精,别动,我来擦。
孙朝忠没有动,只是肌肉紧张起来,让伤口裂得更开。这不行,方孟韦放下酒精,得去医院缝针。
孙朝忠停了两秒,说好。
TBC
第二章
Summary
崔伯禽表示,人不中二枉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