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孙朝忠紧紧抱入怀中的时候方孟韦的脑子一片空档。他的头枕在对方还被薄汗覆盖的肩膀上,感到对方将一个个亲吻印在他头顶。
贴着胸口能听清心跳节律,终于慢慢缓下来。靠在另一个男人胸口的感受太陌生。
太温暖,太有力,好像就可以停歇,可以依靠。
身上汗淋淋,有些黏腻,可谁也舍不得动,舍不得开口。让这弥足珍贵的瞬间蔓延,让流离的魂泊入港湾。
孙朝忠侧卧在沙发上,左臂的伤口被压在身下有一些疼。可他哪里在乎,这一周简直像云端,为他披上呢子外套的方孟韦,红着眼望着他的方孟韦,在马路上护着他的方孟韦,电车站望着他满脸动容的方孟韦,在他身下情动的方孟韦。
如果某种欲望,被埋藏太深,太久,是不是会被时间消磨,记忆遗忘?还是发酵增长,愈演愈烈?
厨房里传来的铝壶和壶盖频频相撞的声响终于在孙朝忠的脑子里牵住了某根神经。那壶水。
那壶本来要为方孟韦泡红茶的水。
孙朝忠套了裤子,甚至没来得及穿鞋。
方孟韦听见厨房里传来“嗤”地一声,大概是浇了凉水到浇烫了的铝壶里去。那时候孙朝忠到的满满一壶水,现在竟然已经烧干。
*
孙朝忠披着衬衣,开始用一把小刀削桌上的一只苹果。没有茶喝了,总得招待客人。
方孟韦从洗浴间出来,披着皱成一团的衬衣。
却望见洗浴间门外整齐挂着一套衣裤。大小应该差不多,你先穿。
方孟韦本想套上自己之前的衣物,可望一眼这烫得裤缝都整齐的棉布衣裤,便也不自觉拿了起来。
明天礼拜天。是吧。
那,你就在这里吧。
方孟韦看着将苹果递过来给他的孙朝忠。你这个凉席……不太好。
他指了指沙发,现在平息下来才觉出在那一点也不柔软的凉席上摩擦那样久,背上火辣辣地疼,不晓得是不是脱了一层皮。
孙朝忠皱眉望着那幅凉席,好似做错了大事,一时间竟然愣在那里,全然不晓得再怎么回答。
方孟韦接过他手中苹果,自顾自往卧房走。床上大概舒服些。
他慢悠悠讲。
第5章.
一年半后
你晓得赵若熙吧?方孟韦问。上海那个三小姐?
我今天见到她了。她来报馆登结婚告示。孙朝忠没有答话,方孟韦接着讲下去。你知道同谁结婚?
谁?
刘明强。谁?
她家以前的司机。想不到吧。
赵大小姐不是在上海连同孔先生跳支舞都不赏脸的?这样的事情就算是孙朝忠也是有耳闻的,只是没有想到方孟韦是认识她的。
还是大小姐追的人呢。你倒是消息灵通。
逃走的时候和一家人走散,最后就她同这司机一起一路来到香港。司机哪敢动这种心思,老老实实找了工作。结果有天赵小姐租了辆车,叫刘先生开车载着她绕着港岛开了半宿。这不是废汽油吗?
结果天亮了,开到半山上,她就问,要是没有工钱了,是不是还愿意为她开一世车。你们这些少爷小姐,满脑子都是这些华而不实的把戏。
我怎么华而不实了?这不给你切着菜吗?
好好我说错了。孙朝忠认错,方孟韦也不再计较,继续讲下去。后来她还问我什么时候结婚。
那你什么时候结婚啊?
我同她说,我没登广告。已经有爱人了。孙朝忠回头看他。你又同人家乱讲。
这怎么是乱讲了?你不同我睡一张床啊?
行了行了你到旁边歇着,我来炒。吃了饭还得去看戏呢,别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