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惊扰而回过神的柳路霖只是随意地瞥了萧林一眼,不等萧林出声又一言不发地回过头,望着亭外的景色出神。
萧林早已习惯柳路霖这般态度,被冷眼无视也不见半分难堪,依旧毕恭毕敬地行礼,道一声:“柳公子。”
柳路霖应了一声,微弱的声音瞬间被雨声淹没,消失得无影无踪。萧林看着柳路霖身上的衣裳被雨水打湿了大半,也知他对江南潮湿的气候有些不适应,这样折腾定会着凉。
亲王离开前曾命他好好照顾柳路霖,萧林正寻思着如何劝柳路霖坐下喝碗姜茶驱寒,先前被差遣的侍卫已取了披风回来了。
接过侍卫递来的披风,手指却在绒毛之间摸到了一张纸条。将纸条小心展开,待看清纸上的内容后,萧林又若无其事地将它收进了衣袖之中。
萧林将披风展开,无声地靠近自顾自出神的人,小心地将披风披在柳路霖身上,“殿下明日巳时便回来了,您今日早些休息吧。”
察觉到柳路霖的身子僵了一下,萧林系好了披风的带子便迅速地退到了一旁。柳路霖瞥了眼他身后持刀侍卫,藏在披风下的手紧紧地攥着,指甲嵌入皮肉的刺痛感迫使他清醒。
坐在石凳上,柳路霖才感觉到被雨打湿的衣袖贴在身上的不适感。面前的茶还散着热气,伸手将茶盖拿起,白瓷碗里盛着的是褚色的茶水,看起来格外浓稠,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姜味。
天色渐暗,风里夹杂着几分刺骨的凉意,萧林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石柱边。又坐了一会,兴许是实在冷得厉害,柳路霖才端起茶碗仰头饮尽,末了又重重地放在石桌上,甩袖而去。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之中格外的清晰,却无人反应。柳路霖走后,萧林才慢条斯理地收拾起来。白瓷碗被柳路霖这么一放,已经出现了细细的裂纹,从碗底蔓延至上。
这碗虽不是价值连城,但依旧价格昂贵,萧林却不心疼。柳路霖先前摔碎的名贵瓷器不计其数,如今不过是出现裂纹罢了。近来柳路霖的脾气已收敛了不少,想来怕是已经认命,只是屈于人下心有不甘,借此宣泄不满。
柳路霖回了房后就无声无息了,萧林暗暗观察了半个时辰,确认无异样便也回房休息了,却不知柳路霖因为他那一句无心之言,竟是一夜无眠。
放空思绪在床上躺了许久,柳路霖才发觉自己睡意全无,却因着明日不得不伺候那人,只得逼着自己入睡,没成想一闭眼又回想起初尝人事之时,顿时梦魇缠身。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小半个时辰,脑海之中的景象依旧挥之不去。柳路霖自梦魇中挣扎出,单手撑着身体慢慢地坐起,脸色苍白地喘息着,那喘息声中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痛苦。待到呼吸稍微平缓后,他才环着手臂抱膝而坐,将脸埋在双膝之间,一直坐到了天亮。
柳路霖心中默默算着被囚禁的时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独孤铭关在这儿圈养了一年之久。时间过得如此之快,他竟毫无知觉,只顾着颓废度日。
回想两年前,他也是鲜衣怒马,玩世不恭,靠着才华与家世在京城博得一席之位。在一次外出游玩时,他无意中结识了独孤铭,当时攀谈一番只觉对方也是性情中人,不想竟是那位凶名远扬的恒亲王。
母亲当年曾因美貌名动京城,自己虽为男子,母亲的美貌倒也继承了几分。古有红颜祸水,未曾听说过蓝颜祸水。谁又能想到他竟会因这容貌而被剪羽折翼,成了恒亲王的禁脔,被迫委身于他。
坐了一夜,柳路霖倒是想起了一些事情。他初被掳来时,恒亲王曾客客气气地同他商量那事,只是他心高气傲,不甘受此折辱,才变成如今这般,被人监禁,毫无自由可言。
他不甘心,却无力反抗,如今不免有些绝望。
清晨的天空微微泛着白,还未完全亮起,更夫还提着铜锣走在街上,临安城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