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植物人状态的那十年,姜声的意识一直是清醒的,听得到别人和他讲话。最开始有同学有老师,有各路熟的不熟的亲戚,到后来是父母与何修泽。
接下来父母和他说他们要去国外旅居,有很长时间不能见面,姜声只能听不能开口回答,要是可以说话,他会感谢他们,让他们不要再那么累,以后要慢慢放下自己。
之后的很长短时间,直到他那段短暂生命的最后,始终是何修泽陪着他。
躺了十年有余,死期来临的那刻他并不恐惧,先前经历过几次呼吸困难,他自我感觉有了强烈的预兆。
再一睁眼,姜声躺在破旧的小屋里,迷迷糊糊看到天花板的景象,他猛地醒过来,差点以为是时光回溯,不过周遭的环境和自己以前生活的地方差距得太大,他很快反应过来不是穿越。
他的肚子很饿,翻箱倒柜找不到可以吃的东西,倒是有身份证一类的文件。和自己同名同姓,十六岁,父母先继亡故,如今空空荡荡的老旧屋子是他这一世的家。
虽然曾经优渥的家境已经成了遥远的一场梦,但他没有再多愁善感,很快振作了起来。
他已得到最好的礼物,这是就算是重生在另一个小男孩的身上,也是命运给他的馈赠,天知道他有多想再睁眼看看这个世界,看看何修泽。
前世活得娇气矜贵,如今还是怕疼畏冷,他尽量改正着自己的小毛病,这两年在距离颐都很远的地方努力地生活,读书之余在利用时间去打工,高考之后成功考进了颐都的政法大学,并且申请到了助学金,攒足不少的钱够他平时开销。
他想过很多次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和何修泽见面,而现实是相遇往往发生得猝不及防。
三十岁的何修泽变得沉稳内敛,还是会淡淡地和人笑,他变高了变瘦了,架上了眼镜更加儒雅,不再是那个在球场上肆意又轻狂的少年。
要是他有了伴侣,那自己就不去打扰,要是他至今单身,姜声没法让止住想追求对方的渴望。
拄着拐杖回到大厅,姜声问那位对他和善的护士:“请问何修泽医生有女朋友了吗?”
“怎么了?你是第一个这么打听他的男生。”护士笑。
“有很多女生打听他吗?”姜声暗自吃醋。
“是,不过他没有女朋友。”护士道。
“那是没谈恋爱吗?”姜声还不放心,又不敢直接问有没有男朋友。
护士打量他:“那当然,倒是你怎么笑得那么开心?”
姜声直乐:“我在笑他那么帅还不谈恋爱,多浪费脸啊。”
·
何修泽最近被个十八岁小男孩给缠上了,对方不用军训,三天两头往医院跑,每次还都能找点正当理由,浑身上下各处器官疼遍以后,又盯着说自己眼睛不舒服。
“眼睛不舒服的话,你挂错科了,别打扰我正常工作。”何修泽无奈。
姜声道:“眼睛不舒服得养养眼啊。”
何修泽赶他走:“你今天拆石膏,找你的主治医生去。”
姜声捧着脸:“哇,你还知道我今天拆石膏呀?”
“小姜是吗,在你之后还有几十个病人要看病,不要耽误他们治疗。”
“是的,我叫小姜,那你是不是五点多下班?”
“今天要加班。”
“加班到几点?你估计一下,七点八点九点……”
何修泽敷衍:“打住,我估计是凌晨两点。”
他这么一说,姜声蹦跶着去拆药膏了,何修泽心想这回总该听出自己的言外之意,他把心思全扑在工作上,整理笔记到晚上九点多,离开科室时却看到门口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姜声等得已经睡着了,大概是这里空调开得冷,他缩着清瘦的身子,头靠在墙上微微地倾斜着,呼吸平缓,唇红齿白的脸处处透着青春。
何修泽轻手轻脚要从他面前走过,没想到还是把姜声吵醒了。
姜声立马直起身子来,要迅速跟上何修泽,没想到一阵天旋地转,只得跌下去,他没吃晚饭有点低血压,动作太大就会眼前发黑。
姜声说:“不要走。”
何修泽道:“小姜,大学刚开学有很多新朋友等着你认识,怎么一天到晚往医院来呢?”
姜声答非所问:“其实我对政法类的学校没什么兴趣,但我喜欢的人想读这个。”
“那你读这个有什么用?”
“他为了我去读了另外的专业,我想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