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半夜一点,是谈心的好时间。
“‘自己或别人,总是要亏待一方的’。写的真好。你真的这样想吗?”杨思远突然问。
李遇安哪能想到他会问这个,然而沉默了两秒之后还是说:“是吧……我不知道。”
他总是什么事都不知道。
杨思远睁着眼,盯着无边无际的黑暗,说:“我觉得你亏待了自己,我亏待了别人。”
“……”
“你真的应该对自己好一点。”
一阵沉默过后。
“我没觉得你亏待了别人。”李遇安突然道。
“嗯?什么东西,我在说你的问题,你怎么拐到……”乌漆抹黑的,杨思远猛地转过头去,就好像他能看见李遇安似的。
李遇安不理他,罕见地直接打断:“我认为你……善良、善解人意、温柔……在……呃,一种环境下……能成长为这样的人,很不容易。你没有亏待谁,你对谁都很好。真要说的话,是别人亏待了你。”
他话说的很慢,仿佛说的同时还在组织语言,尤其在说出夸杨思远的那几个词语时,语调柔和到极致,仿佛在小心地保护着什么一样。
杨思远什么也看不见,这让他很苦恼,因为他很想看看李遇安现在的表情。
他知道李遇安说的“一种环境”指的是自己的家庭环境,他更知道李遇安这样模糊地指代是为了什么。
“是你把我想的太好了而已,我缺点很多……而且李遇安,你知道吗——”
他动了动身子,衣料和被子摩擦,窸窸窣窣的。
“你知道吗——你才是我见过最善良、最善解人意、最温柔的人。”
声音比刚刚近了许多,也低了许多,像说出一个秘密一样,气息混着因压低了音量而变得磁性的嗓音,呓语一样绕在李遇安耳边。
他的手逐渐紧紧抓住被子,以此对抗放肆加速的心跳。
气氛微妙起来,两人无话可说,朦胧的心思在夜里纠缠,就快要露出本来面目来。
“晚安。”
大概是睡得太晚,杨思远早上接近六点才醒,这对于他一个要上六点半开始的早读的人来说简直是生死时速。
“啊啊啊啊啊!!!死了死了死了……”旁边早就没人了,杨思远也来不及为李遇安起这么早而惊讶,先关心自己的死活了。
他往身上胡乱套着,这才发现自己连件厚一点的衣服都没带。
他简直想骂街了。
脏话都在嘴边了,门“吱呀”一声打开,李遇安提着两袋包子回来了。
他见杨思远还在套衬衫,愣了下问道:“你不冷吗?”
“我没带别的!”
李遇安无语,指指床上:“……你没看见我给你放旁边的衣服吗?”
“啊?”
“先穿我的吧,应该合适。”
于是杨思远在这个忙乱的早晨,穿着李遇安的棉卫衣,吃着李遇安起一大早给他买的包子,坐在李遇安借来的自行车上,被李遇安载去了学校。
这也是他后来才想到的,自己和李遇安的关系好像一下子有了质的飞跃。
培优班的布置已经进行地差不多了,住宿的日子也越来越近,杨思远也终于在和董不懂的一次谈话里得知了自己的室友都是谁。
两个重点班各出前三名。六个人里,他虽然不能把脸和名字对起来,但听了董不懂的介绍之后还是能大概了解到这些学生都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靠智商碾压的神仙,一个性格孤僻的乖乖仔,三个传统的好学生,还有他——董不懂口中所谓的“黑马”。
六个人为了能过一个轻松的周末,为了周日能晚返校一会儿,不约而同地选择在周五下午搬宿舍。
杨思远没什么经验,里里外外跑了好几趟也置办不清。
“哎,你来来回回跑好几趟了吧?”这是那个智商之神,隔壁班的。
杨思远放下箱子,气喘吁吁道:“啊,我没住过宿……不太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