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梁玄靓笑了出来,“我不做皇帝,还能做什么?”
“比如说,编草鞋的鞋匠?”
“哼,那你要去做抄经文的和尚吗?”
“做和尚给你超度吗?”
“朕怕你罪孽太深,佛祖都不惜的收你。”
“呵,那陛下可得小心着点,我得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梁玄靓冷笑了一声,“你在突厥这几年,嘴皮子上的功夫倒是长了不少。”
看来阿跌舍尔这只野驴子可真是把你带坏了。
燕宸也笑了,说:“陛下的口业也是越造越多。”
“那也是跟你学的。”
“荣幸至极。”
听着这平淡的语调,梁玄靓都能想象出来对方脸上那熟悉的波澜不惊的面容,这心里就泛起倔劲。身为大凉的皇帝,在突厥为奴,说不委屈不羞愤是不可能的。可从小受的磨难多了,梁玄靓哪允许自己被这种事情打倒?从被燕宸抓住之后,皮肉之苦,人格之辱,他都能忍受,反正只要活着就有翻身的机会。他才不允许阿跌舍尔那老奸巨猾的头子夺了汉人的土地,心中埋了恨,就要让对方加倍奉还。他咬着牙,忍着痛,心里不痛快也就嘴上占占燕宸的便宜。可对方对他的态度却让他愤懑难平,从刚开始的恨之入骨,到现在的一无所谓,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丢了。
是什么呢?
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让他很是烦躁。“朕死做不到你这种泰然。”梁玄靓说,“怎么了,不怕阿跌舍尔说你和我有染了?”
“我这一生被人诟病的还少吗?多一次,有什么区别吗?”燕宸叹了口气,“怎的我只是问你一个问题,你就要和我吵起来。”
梁玄靓咧咧嘴,“还不是你说的话不耐听。”
“忠言逆耳。”
“好啊。”不知怎的就想和燕宸置气,梁玄靓气势汹汹地说到:“既然忠言逆耳,朕也奉劝你一句,留下身有突厥血脉的孩子,你会后悔的。”
燕宸一笑,“若是后悔,亲手杀之。”
“你舍得?”
“怎么舍不得?”燕宸的语气突然冷起来,“当初苏淮媚怀着你的孩子,你不照样剖腹取婴吗?”
你尚且能做到如此狠心,我为何不能?
此话说完,梁玄靓僵住了身子,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燕宸见他脸色沉重,知道自己戳了这人的脊梁骨,便笑道:“陛下知道,我知道这事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什么?”
“我在想,你明明答应我放了那些人,却又食言。我和你缠绵,便是愧对先祖,心中愧疚难当。可我转念一想,你连自己的孩子都能杀死,如此狠心的人,对我怎么可能是真心呢?不过是把我当万物,以此来羞辱我。也是,我是前朝太子,是把你眼睛弄瞎的罪魁祸首,是你的敌人,哪有人会对敌人心生爱慕的?史书之中那么多前朝皇室沦为俘虏娈童的故事,我怎么就忘了呢?”燕宸靠在椅子上,他似乎有点累了,“从地牢逃出来后,我每天都在想,我到底是怎么落入你的圈套的?可怎么也想不明白,后来就不想了。但是我想怎么也得赢你一次,怎么也得给燕氏皇族一个交代。我欠你的,你应当向我讨要,可你欠我的,我也绝对要一分不差的讨回来。”
“……”梁玄靓听他说完这话,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他看不见燕宸的表情,只能从燕宸的语气中来猜测对方的心情,可这话说得太过平静,平静到仿佛不是他们两人的爱恨纠葛,只是话本中那些普通的传说,说出口,到没有那么惊奇了。
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其中的万般无奈与纠缠。
见梁玄靓不说话,燕宸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当年怎么就这么傻,对这么个冷酷无情的人动了那一丝情义。
罢了,战场之上见真章。
就当燕宸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梁玄靓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燕宸一惊,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梁玄靓按倒在地。背后撞在地上生疼,燕宸不知道这人发什么疯,刚准备呵斥,就听梁玄靓说到:“你向我讨要,向我讨要什么?”
是讨你父亲的债,还是讨你的债?
这么一问,倒是把燕宸镇住了,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梁玄靓,对方那傲气又愤怒的表情让他瞬间难受起来。他皱起眉头,冷声说到:“起开。”
梁玄靓却是要故意激怒他一般,不仅不起来,反而更用力地压住他,甚至去触碰他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