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燕宸突然觉得不痛了——有些东西,留着是煎熬,是枷锁,是深深的羁绊,是割不断的痛。丢就丢了,丢掉就不会再悲伤了。
耳边响起巨大的声音,硬是把燕宸从梦中敲醒。他睁开眼,看到床幔上的金线飞燕,有些失神。直到傲英的唤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他扭头看向傲英,只见少年脸上满是疲惫,却掩不住见他醒来的欣喜。
燕宸突然皱起眉来,“滚。”
“大人?”本以为燕宸昏迷之前对自己态度恶劣是因为伤病难忍,可如今这人醒来依旧对自己恶语相向。傲英不知为何,心中甚是惶恐。“大人,您为何让我离开?”
“道不同不相为谋。”燕宸冷声道,“你我缘分已尽,走吧。”
“大人……”傲英还想追问,门外却有人影不断闪过。他突觉不妙,按着腰间佩剑踱步到门口,一推开门,却见是阿跌舍尔手下的侍卫首领瑞蒙领着一群宫卫包围了他们。傲英冷眼看向瑞蒙,“这里是燕府,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瑞蒙却说:“我是奉可汗之命,来保护大克伯的。”
“奉命保护,这保护可真是周到,连燕府的下人都保护起来了。”燕宸冷笑一声——说什么汉人有鬼,可汗担心大克伯安慰,特地派人来保护他,说白了就是软禁他来了。他给庄子冼的信中并未提及自己最后的计划,阿跌舍尔心里定然不安,这就是想着办法不让他又下一步动作。若是直接杀了自己或者抓了自己,大凉那边必定有所动。阿跌舍尔已经抓了大凉的太子了,就只能和大凉硬碰硬,若是大凉知道他们两人分裂,军队打仗就无所顾忌。没了燕宸,阿跌舍尔想和汉人拼战力,不见得能战优势。所以软禁自己,是最好的办法。
燕宸觉得阿跌舍尔真是个怂蛋——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还能翻起什么名堂?还是说忽乞国师又占卜了天命,自己成了阿跌舍尔的绊子?
不过现下这情形,自己也做不了什么。既然阿跌舍尔派人来了,那梁玄靓也必定被抓走了。不过阿跌舍尔还未得到汉人的臣服,应该不会杀梁玄靓……
算了,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翻身躺在床上,燕宸咳嗽了几声。傲英过来给他顺背,燕宸却躲开了。傲英只能尴尬地守在床边。
这种诡异的气氛持续了半个多月,燕府上下都被阿跌舍尔控制,燕宸却是半点也不慌。傲英却心中隐隐幽幽,总觉得燕宸这样不对劲。直到这一日燕宸突然让他叫哥舒安来,他去了南苑,却发现空无一人,房间都落了灰,看来是离开许久了。燕宸得知后并不惊奇,反而笑着说到:“果然啊。”
傲英不解,“果然什么?”
“果然和我扯上关系,不是什么好事。”燕宸叹了口气,“你还不肯走吗?”
一听对方又要赶自己走,傲英心情立刻不好起来。“不走!”
你都没告诉我为什么要赶我走!
“那我告诉你为什么,你走吗?”
“不走!”
“你……唉。”燕宸叹了口气,“罢了,既然如此,便帮我再办一件事吧。”
暖春时节,西北之地却寒风依旧。多了风沙弥漫,行军的队伍就显得更加苍凉悲壮。马蹄之下走过的是路,留下的是铮铮铁骨和一腔热血。
左铎抬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城门——那是白通,是他第一次上战场的地方。那时候他与燕宸兄弟相称,他视燕宸为患难之交,却不料如今要兵戈相见。前段时间太子突然失踪,朝中上下十分焦急,过了几天才得了太子被突厥俘虏的消息。要让左铎亲自带着陛下的玉玺前来谈判,左相不放心,也跟着来了。齐溯之自荐,也随了部队。朝中只剩傅云亭坐镇,实在是不好过。
临行之前,傅云亭跟他说:“无论如何都要把陛下和太子安全带回来。切不可因为旧日情义,动摇你的心。”
左铎自然知道傅云亭说的是什么——他说的是燕宸。
庄子冼亲自在城门之外迎接左铎一行人,见着左铎和左相,他不禁悲从中来。这几年突厥打压大凉西北边境,白通的子民并不好过,再加上当年他与左铎也是战友,如今见着更是心中感慨万千。他对着左志青和左铎行礼,道:“左相,左大将军,白通的百姓总算是盼着你们了。”
左铎上前扶起庄子冼,也感慨道:“一别数年,庄郡守安好?”
“百姓们好,我便好。”
“辛苦你了,我们进去说吧。”
等到了军营,庄子冼便和左铎说了这里的情况——一年之期就在三日之后,阿跌舍尔要亲自带兵来白通和他们谈判。也不知道阿跌舍尔要开什么条件,可陛下和太子都在他们手上,提出什么条件他们都只能答应。
“除了谈判,阿跌舍尔还说了什么吗?”
“他说,会让精通汉语的燕宸前来协助谈判。”
“这样……”左铎闻言,看向父亲。左志青微微阖眸,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他对左铎说到:“之前我和傅侍郎商谈过,觉得阿跌舍尔不会只是谈判这么简单。他让燕宸前来,定也不只是让他做个翻译。况且消息道,燕宸早就开始训练部队,怕是有埋伏。”
“丞相说的是。”左铎应到,“突厥的兵已经驻到了七沙关。我们不得不防,白通内军就驻守城内,我手下的兵驻守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