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尔德会慢慢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看四周,然后要么快速恢复神志,乖巧地询问“治疗结束了吗”,要么会在看到实习生时露出惊恐的眼神。
这眼神转瞬即逝,接下来,莱尔德会彻底清醒,并且忘记之前的所感所见,就像人们会忘记梦境一样。
今天下午,探查结束后,实习生照例留下观察莱尔德的情况。然后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莱尔德顺利醒来,涣散的眼神移动到实习生身上之后,立刻变得充满敌意与恐惧。与以往不同的是,莱尔德眼中的惊恐没有马上消失,而是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他还小声地问:你不是实习生,你是谁?
实习生一开始误会了这个问题,还以为这孩子指的是“你不是真正的实习医生”。
反正导师不在,实习生甚至诚实地回答:我确实不是,但我不能告诉你我的名字,这是规定。
然后,莱尔德陷入严重的惊恐,开始语无伦次,有时小声自言自语,有时大哭着喊救命,还用双手不停抓着胸口的衣服,像是打算挖开皮肉又办不到一样……
这状态大概持续了一两分钟,在引起别人的注意之前,莱尔德终于平静下来了。
他紧闭的眼睛再睁开,望向实习生,眼神里有一种“幸好只是梦”的解脱之意。
实习生犹豫过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导师,最后他决定不说。
如果将来导师亲自发现了,那他就假装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果导师从没发现,那就更好。
实习生认为,莱尔德本人大概也不知道这一切。每次探查后,导师都会照例对莱尔德进行记忆干扰,这孩子的脑子一片支离破碎,连刚刚经历过什么都不太清楚。
他不会记得自己在探查中重走了哪些回忆里的路径,不会记得噩梦中重现的场景,更不会记得自己是如何惨叫和挣扎的……
他也不会记得意识模糊时的所见所感。无论是探查刚结束的那几分钟,还是从正常睡眠中刚醒来的模糊时刻。
他会忽略一切在“朦胧状态”下产生的记忆。导师说,这也是记忆干扰的副作用之一。
实习生走到莱尔德病房前,隔着门,听到屋里传来哼歌的声音。
莱尔德趴在窗口,塞着耳机,跟着音乐哼唱,唱得完全听不出调子,只能认出歌词:她的心被蒂凡尼扭曲,她开着一辆梅赛德斯奔驰,她拥有很多非常漂亮的小伙子……
实习生认出这是一首很老的歌,他小时候听过。歌是他选的,他不知道现在的年轻孩子都听些什么。在别人眼里他也很年轻,但他确实不知道那些。
“蒂凡尼是谁?”实习生推门走进去。
莱尔德飞速拔下耳机,转身发现来人是谁后,他立刻放松了下来:“啧啧,你一定是个书呆子,你连蒂凡尼都不知道,那是……”他可疑地停顿了一下,“她是很多年前的美国小姐,当年很多男孩子的梦中情人。”
实习生笑了笑:“你还真以为我不知道它是珠宝品牌啊?”
“那你还问我!”莱尔德胡说八道未果,一脸不悦地把iPod丢在床上,“行了行了,去帮我充电!”
“逗你而已。小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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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维不知道该怎么办。
莱尔德躺在他手臂上,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和上次有点相似。在悬崖边的时候,莱尔德也曾陷入惊恐并且胡言乱语。他认为自己还在精神病院里,那次他似乎也提到了“实习生”这个词。
列维在莱尔德耳边打了下响指,又拍了拍他的脸,他没反应,显然这不是睡眠,是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