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绪起身,“也罢,二哥既有此言,小弟便往玉镜琉璃台走一遭。”
……
一个梦境。一个做过很多次早已无比熟悉让他不愿醒来的梦境。
一场美梦,一场噩梦。
桃花坞还是原来的样子,鸟鸣莺啼,花香鸟语。
推开春梅树下的木门,吱呀一声后,女子的歌声和七弦音色更是悦耳清晰。
“少年自负凌云志,到而今春华落尽,何事难留?秋风悲画扇,月影独自凉,韶光偷换,往事不可追。”
一隅屋,满树飞花零落如雨。
熟悉的景,熟悉的人,似真似幻。
忽的,耳畔一声凄切铮鸣,朦胧的意识被唤醒。
连城睁开眼,入目是一片星花烂漫,如落星雨。一只凰羽青鸟从眼前掠过,青磷点点。
“你醒了。”
温雅如水的声音顺着筝曲走向传来,暖意轻然。
人!
连城猛地坐了起来,循声望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这一坐,头昏眼花,那一夜的记忆开始回旋。
两败俱伤,连城受了伤,嬴苏也不见得多好。
半晌后,在筝音陡转间,那股头晕目眩之感方才消散些。
千古魂星木,托举一方天然树屋,星叶为顶,绿竹为墙,花开烂漫间,青鸟穿行,如临梦境。
不远处,支开的竹窗外独坐一人,十指拨铮弦,身侧,一鼎类枯枝香炉中轻烟袅绕。这人背对着他,黑发若墨,以银色旋纹扣发冠半束,其后垂落缕缕白纱流苏飘逸缓扬,一袭墨竹青花道衣,观其背影,道骨仙风,岁月安然。
不以容貌,只论风骨,眼前少年的惊鸿一瞥,世间之言语,不可描绘一二。
少年的筝弹得极好,哀凄如诉,勾得连城心中一酸。
他正听得入神,铮音骤止,恍然一梦间。
连城道:“这就,不弹了?”
说完,连城却觉诧异,他与这少年初次见面,适才竟卸下防备沉于筝音中,莫不是什么故人。可思来想去,连城也没能想出是哪个能让他老人家劳心的王八羔子。
此人,是敌,亦是友。
少年低眸,指腹从铮弦细细划过。晨曦暖意中,更衬十指如玉。
“匆匆过客,轮回辗转,秋霜几度,千年的囚徒困境,你又能记得起谁。”
仿若,早已知晓连城所想。
似是而非的一句话令人遐想,连城审视起这少年,目光中有了几分警惕。
少年轻描淡写,朗声道:“诶,别紧张,我不过代人看护,于你并无恶意,时辰到了便要将你交还,与其揣度我的心思,不若想想如何逃出牢笼。”
谈笑间,少年按弦起身,手中凭空出现一把未开青莲折扇,手握折扇,转向连城,道:“纪凛,纪棠庭,我的名字,不过此时,我是寄怀月。”
见少年容貌,连城登时睁大了双眼,连这少年话中之话都忘记细思。上下将寄怀月一打量,猛然,垂死病中惊坐起,直接从床上下来到寄怀月身边。
指着寄怀月,不可置信,“你……”
寄怀月微然浅笑,一双九转星眸粲然如画,任凭连城打量,一派坦然。
这丹青水墨的飘逸之气分明就是嬴苏的翻版,而少年的这张脸却真真实实与他面容相似八。九,余下则是与连城压迫性的绝艳全然不同的仙风凛然,风韵如诗。
双手插腰绕着寄怀月走了一圈,很是急躁。连城道:“你这脸……”
说来惭愧,容大奸臣惘称三千界第一奸臣,虽说红颜知己遍布天下,府邸小妾纳了一堆又一堆,实则都只停留在摸摸小手的阶段,突然之间冒出个和他如此相似的少年,理应是不该虚的,但总感觉哪里不对。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