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在送走那个陌生人以后,一直平缓地向下,没有再遇到任何阻碍。几十秒后,它停靠在了终点站:二十一楼。接着,那扇银色大门缓缓开启,立刻的,一阵风涌进来。张骆驼从那缝隙离看过去,他看到一片平静的灰色天空,那里是露天停船场的所在处。那里平静的像是夜晚的四公里,表面波澜无惊,但暗流在中涌动。灰蒙蒙的天空下飞船像子弹壳一样排列,半空中一片寂静。
但张骆驼能听到电梯外徘徊着的一片隐隐约约的嗡嗡声,张骆驼对那声音再熟悉无比。
那是R-63飞行的声音。
他背着背包,在电梯厢里徘徊不定。外面很危险,但他知道他必须冲出去,因为他现在也不能回头,回到公司,这里是最危险的地方,也许赵一已经悄悄给他布下了陷阱,一旦他回头到其他楼层,就会发现那里有无数枪口对准他。
他只能离开。
从这里他能看到左侧的墙壁。他失神地盯着它。墙壁上贴着十一公司的管理人员照片,它们每日被擦拭,闪闪发亮。张骆驼注意到最上方的那张,他曾经来来回回地看了无数遍。
照片上,乔德的灰眼睛空洞的注视着他。
张骆驼的心猛地一跳。
他蹲下身来,揉揉脚,它有点发麻。
他的飞船离这里有一百米远。
他深呼吸一口气,左脚迈到电梯的边界线。
没有别的办法了。他想。
他朝后退一步,冲出电梯,开始朝他的飞船所在处奔跑。
停船场里的噪声狂猛的像一出协奏交响曲,张骆驼不用抬头,就知道他头顶至少有十台R-63在转悠。但他来不及去计较,只是咬住牙,准备在R-63发现他之前飞快地跑步离开这里——但显然不可能,张骆驼感到了。
他听到嗡嗡声中,子弹像迅猛的雨,从四面八方弹出,那声音划破天空。
子弹声划破天空。
有几颗子弹擦过他的手臂,那些血痕魔术般从皮肤上出现,但他甚至来不及摸一摸,只能自顾自地继续超前跑,任凭耳鸣因为子弹飞过和R-63的鸣叫而出现——消失——出现——消失。
飞船离他还有很远的距离。
他跑,他继续跑。
血痕越来越密集地从他皮肤上出现,R-63越靠越近,它们野心勃勃地逐组成了一个移动的圆形,而张骆驼是他们中间被打的靶子,只要时间足够,它们一定能击中他的脑袋或者心脏。但张骆驼只能跑,别无它法。
飞船在他的视线里越来越清晰,他看清了它的轮廓,船身上有因为摩擦留下的油漆伤痕。
一架R-63开始调整发射孔,它的发射孔直直面对张骆驼的前胸。
张骆驼只能拼命跑。
他从它们巨大的飞行噪声中听到子弹上膛声。
子弹飞舞。
他拼了命地跑。一颗子弹擦过他的手臂。
他离飞船越来越近。他拼命喘着气,伸出手。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摸到了飞船舱门。
他听到了子弹拂过之声,两颗子弹同时射入他的左手胳膊。
突如其来的疼痛钻入他的身体,那疼痛从一个地方扩散开来,再遍布到全身,他头皮一麻,身体不由自主地下坠。他倒在地上,冰冷的地上还有雨痕,他的手掌抵住那潮湿的痕迹。无法抑制的疼痛拖垮了他,他猛地倒在地上。
他眨眨眼,在疼痛的眩晕间,看到无数的R-63渐渐靠过来,它们的射击口早早地就自信的对准了他。
他听得到子弹再次飞来。
他闭上眼,咬着牙,拼了命地撑起身体,摸到飞船舱门,打开它,让它挡住那子弹的攻击,勉强地像落水的人,吃力地爬进了驾驶座上。
空气中弥漫的铁锈味钻进张骆驼的鼻孔。他的左胳膊已经没有知觉,但那疼痛感不断扩散,已经到了肩膀和牙齿,那感觉像是电钻在上面做工。他咬着牙,朝后昂头,猛地关上飞船舱门,同时,感到一阵眩晕感袭击着他的头脑。
窗外的R-63察觉到他躲进了一个堡垒,开始围聚过来,想方设法地想要突破它。一颗子弹打到飞船的机身上,张骆驼身子一颤,他转过头,听到那清脆的枪响。
他坐起身来,忽视了从衣服上扩散开来的血迹,咬着牙启动飞船,蓝色的方框立刻伴随一阵音乐声,在他面前成形。
“嗨,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我靠!你怎么了?这里是怎么回事?”欢快的问候声后,方框一跳,从纯蓝色变成了极度黑的蓝色,阿煤的喘气声比张骆驼的还响。它被满舱的血迹和张骆驼的样子吓了一跳。
张骆驼朝他抿起嘴唇:“我被人追杀……”他勉强说,左臂开始发麻。他感觉他的神经系统快要停止运转。
眼前的蓝色方框已经变成了黑色,阿煤闪的比平常快的多,它的程序极度不稳定,屏幕上自动出现各个医院的位置,它已经开始自行搜索能治疗枪伤的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