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不要把我当做邹总。我以一个兄长的身份和你说几句话可以吗?”
“您……您要说什么?”落了诧异地问道。
“落了。你是个很好的姑娘。懂事,能干。你在公司这段时间,大家都非常喜欢你。可是每个人都看得出来,你有很重的心事。我也几次见你偷偷落泪了。既然这么辛苦,为什么当初还要离开?记得我给你说过吗?珍惜你应该珍惜的东西。我想不可能是那个人不要你了,那样的话你也不用逃。能不能告诉我是为什么?”
落了愣了,她没想到邹总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地很好,没人知道她心里的痛苦,原来早被人看出来,她还蒙在鼓里。
“您今天为什么要问这个?”一说起这事,落了就有了伤感的情绪。她每日在痛苦和思念里挣扎着,却从未想过要向谁倾诉。
“因为。我不想每天从办公室出来,看到我的助理郁郁寡欢的样子。给我说说,有什么困难,也许我能帮到你。”
“您别问了好吗?谁也帮不了我。”落了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是我自己要离开的。他很好,他应该得到更多,我不能耽误他,我不可以只想自己……原谅我不想再多说了……”
邹立枫看着落了眼中迅速聚集的泪水,尽量用轻缓的语气说:“我知道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容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仍是相爱的对吧?”
落了的泪水顺着脸庞滑下来。她对心里的子轩没有任何抵抗力,越想忘记,却记得越清晰。曾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痛苦会逐渐消减。但这些日子,她觉得对子轩的思念却在与日俱增,思念他们从前的每一个点点滴滴。心里的痛一天天累积,让她不堪重负,几近崩溃边缘。
“落了你听我说。我年纪比你长,经历比你多,看事情也比你透彻些。我觉得你离开他是不对的,可以说是很糊涂的事情。”
“糊涂的事情?”落了抬起头,睁着满含泪水的眼睛看着面前的邹立枫。离开时的缘由想得无比清楚了,哪来的糊涂?
邹立枫掏出一方手帕,递给落了。“对,你是做了件糊涂事。你只想到他应该得到什么拥有什么,但你有没有想过,他最想得到和拥有的是什么?”
“他最想拥有的……”落了喃喃的说。她好像是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
“一个人最想要的东西,不一定就是他最应该得到的东西。这个简单道理不明白吗?你觉得自己是为他好,做了一件很伟大的事情。而这对他来说,也许正是最残忍的事!”邹立枫用严肃的口气说。
落了听了这话,惊得连哭都忘了。
“你可能因为自己的糊涂,让他最珍爱的一切远离了他。这不仅对他,对你自己也是残忍。我真的很想不通你怎么能做出如此糊涂的决定!”
落了呆立了半晌,方才想出一句话。“可是我们相差真的很远。他各方面条件都太好,包括家庭。我们门不当户不对,他早晚是会后悔的。”
“我最厌恶的,就是什么门户之别。这本是最陈旧的观念,却在时下的中国愈加兴盛。我也是穷人家出身,我知道人穷总是被人看不起。可这是社会进步的体现么?我有个美国的朋友,是位女士,她是著名大学的教授,而她的丈夫,却只是个普通的电工。但他们非常相爱,有三个孩子,他们从小教育孩子人不分贵贱,工作不分贵贱。他们的周围,这样的家庭比比皆是非常普通,根本不会有人觉得有何不妥。他们认为只要两人相爱,其他一切都不是问题。这在中国是可以想象的么?”邹立枫情绪有点激动。
落了看着他,想了想说;
“可我们毕竟不是生在美国,不得不屈从于我们身处的这个社会和时代的价值观。这也许就是我和他的缘分吧。”
“落了。我就是个例子。当初我的选择,让我抱憾今生。我总想如果再活一次,我一定听从心底的那个自己。我不想让你重蹈覆辙。你所说的缘分,你没有最后尝试,怎知有还是没有呢?”
“尝试。我如何尝试?我还有机会吗?”落了悲戚地说。
“可能他还在等你。不要等到真的一切都晚了!”
落了默然站立,沉思良久。邹立枫的车停在阴影里,司机偶尔回头看看他们,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夜渐浓,空气中有了些许的凉意,毕竟是秋天来了。这个时候的北方,人们早该穿上夹衣。田野里也会有成片的雏菊绽放。
“邹总。谢谢你今天给我说这些。我会认真考虑你的话。今天您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邹立枫看着落了,轻叹了口气,“好。你也休息吧。明天还有工作。”
两人道别。落了看着他上了车,然后目送他远去。心里五味陈杂,百感交集。和子轩在一起是不对,离开他也是错了么?自己该怎么办?
落了抬头看这个城市的夜空。
多想自己从未离开过子轩,多想此刻就在他的怀抱。亲爱的子轩。你是唯一的。温暖的拥抱,轻柔的呼唤,你给的所有都是独一无二。如果能让我留在你身边,我会为你做很多的事情,很微小,很平凡,但很快乐。我想你再陪我去看电影,让我坐回你自行车的后座,我想为你每天做好吃的,然后看着你吃完,我想看着你洗碗,然后不顾你满手湿淋淋从背后拥抱你,我想看着你安静睡着,然后缩进你的怀里听你的心跳,我想让你温暖我的手,它现在有点凉了,我想和你去堆雪人,我想和你去看下一场烟火,我想……
我们有那么多的小愿望没来得及去实现。亲爱的子轩,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怎样是对你好的,如果我知道,我愿付出一切。可我现在知道我舍不得你,我该怎么办?
落了想着想着,感觉心痛到无以复加。忍不住蹲下来,静静地在楼道口旁的阴暗处一动不动。她不能这样满脸泪痕地回到住处,让同室的人都看到。
面前停住一双脚,锃亮的皮鞋。
“你还好吧?”
低沉的男音。
落了顺着那双腿抬起眼睛,看见面前站着一个高高的男子,穿着短风衣。灯光从他背后照来,只看见个轮廓。落了一瞬间以为子轩听见了自己的呼唤,来到了自己身边。她急忙站起身来,不想腿蹲得有些麻木,一下子没站住,身不由己倒在了对面男子的怀中。
那人明显有些没准备,手忙脚乱地扶住落了。落了借着灯光一看,竟是刚才在酒店道别的章言!
落了大窘,忙挣扎站稳重心,手扶在身边的一棵小树上,章言还是不放心地搀着落了一只胳膊。
“你没事吧?是不是今晚喝太多了?”章言有点紧张地问道。
“没事。您不用扶我。”落了缩了缩肩,让章言的手从自己的臂膀上滑下去。
“你如果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我真的没事。谢谢你章总。”落了躲开他关切的眼神。“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我也回住处,刚好路过这里。你不用叫我什么章总,叫我名字好了。”
落了想了想,还是不好意思直接叫他的名字。“时间不早了。您还是早回去休息吧。我真的没事,我也要上楼了。”
章言看着落了,她脸上隐隐还有泪痕。其实宴会结束后,他就不管自己也喝了酒,不管高哥和方晓筠的劝阻,执意自己驾车离开,他好不容易又见到了她,这应该是缘分吧,无论如何不能再错过她。他急于想知道她住在哪里,于是偷偷跟在落了他们车的后面。他远远看见了落了和邹立枫的对话,但不知他们在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