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狡啮舀起一捧水倒在十美分脖子上,用手轻轻捋着它的毛。“我这不是已经在帮你了嘛。”
“要洗的不光是它吧,”挽着衣袖的宜野座在对面瞥他一眼,刚才因为狡啮抱过十美分的缘故,衬衫的前襟上也被弄脏了。“待会你也洗个澡吧,衬衫我借你一件。”
“啊?没关系。”狡啮低头瞅瞅自己的衣服,“今晚洗了晾一夜明早就干了吧,再说宜野的衣服总觉得我穿会嫌紧。”
“你是想炫耀你的肌肉吗……等等,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在这里过夜了!”
“不行吗?”
“……”宜野座扭开脸,伸手去给狗狗擦香皂。“行不行,反正我的话你从来就不会听,现在也是,当初也是——”
气氛好像忽然就变了。狡啮没辩解什么,用手指轻轻挠着十美分的肚皮。宜野座默默地用香皂揉搓着十美分的头颈,小心地不让泡沫弄到它眼睛里。真该死,总是一句话就会把空气毫无意义地搞僵……宜野座在心里暗暗懊恼自己这习惯,但每次却总控制不了犯同样的错误。
狡啮变成潜在犯,痛苦的一定不仅仅是自己。可说出口的时候,这份痛苦却老是化作刻薄的抱怨。对于他的指责,狡啮从不辩解,而这点更让宜野座难受。
也许自己跟这家伙确实合不来吧,宜野座想,眼前又浮现出之前那次做相性检测时的情景。
“还在在意那个相性指数吗?”狡啮忽然说。
“啊?”
宜野座吃了一惊,香皂噗通一声掉进了澡盆里。狡啮把它捞起来递回宜野座面前,两人沾着泡沫的湿滑的指尖不经意相碰了。
“因为你一脸自暴自弃的表情啊。”
宜野座觉得嗓子里有点堵。“本来就不擅长跟你这种家伙相处,一直都……而且连西比拉也那样说,自然更不会有错了。”我们根本就不应该在一起,这句话他却怎么也讲不出。
“那不是你的错。”
他慢慢抬起头来。狡啮的手仍没有松开,宜野在潜意识里惊讶自己手上沾满了泡沫、对方竟然能握得那么紧。
“走偏了的是我。你没有错,错全部在我。”狡啮吸了口气,“所以……埋怨我就好,使唤我就好,但不用为我烦恼。你不要变浑浊哦,伸元。”
胸口好像有一壶水闷闷地煮着,却永远也无法沸腾。宜野座愣怔地望着他墨蓝的瞳孔。
“我,我当然不会——唔!!”他刚开口,忽然一阵水花四溅,被冷落在一边的狗狗试图甩干自己的皮毛,两个人都被溅了一身一脸。
“啊……可恶!我的眼镜!”
见宜野座慌慌张张地取下眼镜擦拭,鼻尖上发梢上还沾着白花花的泡沫,狡啮忍不住笑出声来,过了一会,当他探过身去吻宜野座的时候,后者没有躲开。
***
“第一步是找到西比拉主系统的所在地,这个多少我已经有了眉目。下一步的问题就是如何到达那里了。”
“没想到会在床上谈工作。”
“也不知道这是拜谁所赐,”崔求成哭笑不得,“旦那你还不是每天都在餐桌上谈人生,在浴室里谈哲学……”
屋子里很暗,遮掩了欢爱的痕迹。槙岛半裹着被单,单手托腮趴在对方身边。崔求成裸着上身盘膝而坐,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一连串弹窗快速地展开又消失。
“现在还欠缺哪部分数据?”
“外围的基本我都已经能够调取了,现在就剩下核心的一部分,应该是属于安全局的保密档案吧。但是,要亲自潜入进去的话风险太高了。”
崔求成的义眼发出凛凛的亮光。男人陷入了专注的沉思。槙岛换了个姿势,仰起脸凝视着崔的脸颊。
那天,在广场上,他看到了许多来办结婚手续的男男女女。虽然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满足的表情,但却看不出激动、幸福抑或纠结。也许是因为大多数人都按部就班地选择了西比拉标准下条件最合适的配偶,并没有什么戏剧性的心路历程。所谓的结婚就是这样的一种行为吗?
思考着这样的问题,槙岛便随口问了崔求成,要不要结婚。
那确实只是心血来潮,只是因为好奇,好奇婚姻会给人带来怎样的影响和改变。槙岛大部分心血来潮的想法,都是出于求知欲而非情感需要。也许,求成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不假思索地将其判断为开玩笑,并巧妙地拒绝了吧。
槙岛望着眼前仍在冥想中的男人。真奇怪。以前明明只要是自己提出的,不管多么恶质、多么危险的游戏,这个男人都会毫不退缩地奉陪才对。
婚姻生活,根据槙岛读过的无数书本,似乎和现在的光景也差不了许多。除去生老病死之外,日复一日大概便是这样琐细的,就像今天,他们关心着宠物,关心着下水道的疏通。但他隐约觉得还是应当有哪里不一样。
槙岛想要知道的,就是那不一样的部分。
崔求成感到一双手环上了自己的腰,然后槙岛冰冷的鼻尖贴上他的皮肤,他不禁颤了一下。“旦那,是不是空调太凉了?”男人合起电脑放在一边,低头抚上槙岛柔软的发顶。
槙岛只是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