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了,他好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悲凉之意忽然由心而生,温行又一次扯起嘴角,无声苦笑。
微颤的手逐渐靠近那瓷杯,直到指尖触上一丝温润的凉意。就好像那人一般,看似温润清明,实则还不是薄情寡义。
温行闭了闭眼,不再犹豫,举起那瓷杯仰头一饮而尽。
“啪——”
前一刻无瑕洁净的瓷杯跌落到遍布血污的地面,粉身碎骨。
温行无力地倒在地上,只模糊地见到那男子走出了阴影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什么君臣情深,不过如此嘛。”
五脏六腑似乎被一把利刃狠狠地搅和在了一起,隐约间听到这讽刺的话,温行已经没办法反驳了。
是啊,真的不过如此……而已。
尽管十分不甘心,温行终于还是一点点闭上了双眼。
幽暗的天牢内,几缕烛光不时地跳跃着,却带不来多少的光亮。
——
朴素的房间内,温行蓦地睁开了眼。
“二公子,您醒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站在不远处,一手还搭在另一半未完全推开的窗扇上,“是云念吵到您了吗?”
温行看着那自称云念的小厮恍惚了一下,随后抿唇微笑,一边起身一边道:“无事。什么时辰了?”
云念顺势推开了另一半窗后回答道:“回二少爷,已是辰时了。热水已备好,二少爷要梳洗吗?”
温行轻点头,掀开薄被从床上站起,缓缓踱步到铜镜前坐下。
云念熟稔地拿起桌上的木梳,开始给温行梳头。
小小的房间内恢复了安静。
温行看着铜镜内最多不过十岁的自己,重生回来已有两日的他心底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前世他怀着必死之心饮下毒酒,结果再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居然完好无损地躺在当初他的那个小房间内,身形也缩小了不少。
当时他愣了好半天,云念都快急得跑去找大夫了才终于缓过来。
虽然重活一次这种事情实在太过荒谬,但既然有这么一个机会,他一定要过得比前世更好才不枉此生。
回想起这两日夜里总是梦到的前世之景,温行暗自轻吐一口气。
至少,也要离那人的生活远一点。
“二公子?”云念忽然低唤了一声。
“嗯?”温行回过神来,微侧眸轻回了一个鼻音。
他本就生得白净清秀,不动怒时一双黑眸中的点点笑意更是宛若璀璨星辰,使人总忍不住想与他亲近。
哪怕他才十岁,也能给人一种值得依赖的感觉。
可是在云念看来,这样的温行过于成熟,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值好玩好动之龄的孩子。
明明几日前虽然也显得成熟,但也还是能够看出那股孩子气的。
“二公子,您真的没事吗?”云念放下手中的木梳,担忧地看着温行,“自从两日前您噩梦惊醒,云念便觉得您变得不太一样了。”
温行眨了眨眼,含糊地说:“是吗?我觉得没什么变化呀。”
说完他便敛眸,右手无意识地拨动起左手手腕上的一串手链——这是他感到不自在时偶尔会做的小动作。
云念怎么可能相信温行的搪塞之语?但他到底是个下人,没有资格过问这么多,只好无奈地随他去了。
蒙混过关的温行眸底闪了闪,轻笑着将话题引向了一些无关痛痒的日常琐事。
云念虽为守规矩的小厮,不过并不会特别畏惧温行,还格外健谈,没过多久就将温行发生变化这件事情暂时抛到了脑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