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俩一直也没说话。陆离开着车,眼神儿好像在发呆,我估计这小子魂儿都跟着闺女飘走了。别的不怕,我就怕他一个不留神,在大马路上施展碰碰车技术,他死了,伸伸手把我也带走了,那就不好,我还没骚够。
我刚想出声,后边一辆揽胜就疯球了似的变道,陆离还在出窍状态,我刚心说我命休矣,他方向盘一打,很及时地往旁边一闪,让揽胜超过去了。
我叹为观止。
陆离看着揽胜的后屁股,骂了声操,又开了一段,转头问我:“你回家?”意思是想把我捎回去。
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有点做贼心虚,陆离没看出来,用疑问的眼光注视着我。
我看着他那双大眼睛,就感觉良心受到谴责,避而不见,摩挲自己下巴,问,“你一会儿有事儿没有。”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有点儿意意思思的,只想把自己舌头揪下去。
陆离只是暴躁,情商不低,也很敏锐。就有点儿懵逼了,意味不明地看我一眼,说,“什么事儿。”
“我请你喝酒,”我说,“咱俩这搭档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说有闲时间聚聚,都没个搭档样儿了,像什么话呢。”
陆离看着我,忽然笑了。
除去冷笑,陆离真心的笑容可以算是屈指可数,只有在没案子的日子里才能偶然见上一见。此时在车内,密闭空间,两人离得又近,我险些被他这一笑晃花了眼睛。
我首先要承认,我最初确实是被陆离的色相吸引,后来才确定自己爱上他。我有罪,但是我没错,不要试图抨击我,你想一想,陆离和老石摆一块儿你选谁?大家都是视觉动物,要互相理解,互相宽容。
我说,“咋了。”
陆离从前的偷看,大概从来是喜悦中带着酸楚。个中滋味,苦不堪言。这次不一样了,也不知道是那杯奶茶比较甜,还是我太欠揍,在这一刻,陆离的眼神放松而满足,看不见太多的苦闷。
陆离说:“没事儿。走吧,喝酒去。”
10.
我说实话是存了点儿酒后乱性的心思,但是我有自知之明,知道此事行不通。因为陆离喝酒,怎么说呢,非常实在,喝多少是多少,且面不改色,不像我在酒桌上常常偷奸耍滑。
我俩去了索菲工作的酒吧,坐在卡座里。陆离吹了三个瓶,往桌上一撂,就那么看着我,目光中满含期待和谴责。
我拿着小酒盅坦然和他对视,酒我不会喝,脸我可是最会不要了。
陆离笑了,拿着烟盒先散给我,自己也点了一颗,中指和无名指夹着,一边笑,看了我一眼,“也不知道谁说的要来喝酒。”
我也有些羞愧,张嘴就扯淡,“喝多少重要吗?重要的是你跟谁一起喝,跟谁喝有滋味儿,对不对,我告诉你,你喝不多是因为跟我在一块儿你高兴,你自己喝试试,一个白的你就跟马桶作伴去了。”
陆离说,“你可快滚吧。”
11.
说出来列位可能不信,那天陆离还是喝多了。
千帆过尽,我看出来他逐渐对我有一些依赖,也更加信任我。扶他回车上,我有一些窃喜,心说陆离防备心最强,他和别人在一起,大概不会醉得如此随意吧。
陆离喝多了很沉默,跟平时判若两人,说话的声音也要更软。我扶他坐在副驾驶,他小声说冷,我把西装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他就攥紧了西服的袖子,低下头安静地睡了。
酒我只抿了两口,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室,偏头看了他一眼。
我说酒后乱性,心里却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人说,发乎情,止乎礼。我向来不懂什么叫礼,不如说是止乎珍惜。
我就那么看着他。
陆离侧脸很清俊,此刻如果睁着眼睛的话,眼眶还要较平时更红一些,脸颊上却更没有血色。
我清楚,我爱陆离,是逆风执炬,每时每刻都有烧手之患。我们之间横亘着许多无解的怨念,是举起一把卸下弹匣的枪,是倒扣在桌的照片。
要说命,可能是冥冥中有谁在以戏弄我为乐吧。
12.
我伸出手,又放下,最终起身,为他把安全带系上;我耳朵轻轻擦过他的眼睛。
眼睛。依我看,他的眼睛比我经历过的任何姑娘都美,且也许后也无来者。
那只是一刹那的事情。下一秒,安全带的卡扣嵌合,我坐回驾驶位。耳尖上还有一些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