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早已暗埋的无名之火、万般委屈和不解因为工藤新一这句轻描淡写、却又如此残忍的话,在刹那之间找到了突破口,如同一触即燃的炸药一般轰然炸开。火山骤然爆发,炽热的岩浆滚烫地烧灼着他的灵魂,所有错综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最后全然变成了愤怒和难过,让他甚至能够无视自己伤口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猛地转过身来瞪着工藤新一。黑羽的双唇发颤,眼睛里像是有火光在燃烧,好半天才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不公平。”
工藤也被黑羽此刻的神情惊到了,一时间哑然无言。
黑羽却管不上这些了。他几乎可以算是凶狠地在低吼了,像是受伤的愤怒的野兽:“我知道我这件事情没有做得很好——我隐瞒了我怪盗基德的身份,我没有在看到你的时候就告诉你我是你的灵魂伴侣。我承认我的错误,我很抱歉,但是我别无他法。我没办法确定你是否会把我送进大牢,我也不想将你牵扯到所有的这些事情里,不管我喜不喜欢你。作为灵魂伴侣,我只想保护你,工藤新一,然后在处理完所有的事情之后再将一切坦白——很显然我失败了,你不知道我在发现你消失踪影的时候有多么的害怕,又有多么的自责。但你不能因为我这个迫不得已的、在当时对于我来说最为正确的抉择而将我狠狠地扔出去、从此将我拒之门外,就这样在我们的关系好不容易有了点进展的时候将一切都打回原点,甚至更糟。我能够接受我们各自都冷静一段时间,但我无法接受我们从此不相见——这只是、这对我来说太不公平了。”
说到最后,黑羽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了。他只是感到自己的眼角有些酸涩,喉咙里像是卡了什么,让他无法接着说下去。这不是个好兆头,他显得过于激烈了。他垂下头,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努力平复着自己有些不稳的呼吸。
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人的呼吸声,如此的接近却有那般遥不可及。
“……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
黑羽最后低声说道。
工藤没有回答。
工藤订了最早回东京的一班车,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飞驰掠过的风景。绵延的绿山向他身后跑去,连同箱根所有的一切。烟花,温泉,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仿佛都像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一般,遥远得要消失在昏暗的、废旧的仓库里,被层层叠叠的尘土所掩埋。
——他没有出息的逃跑了。
这不是工藤新一会做的事情,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他的脑中混乱得只剩下了“离开这里”这个想法,哪怕他知道清楚地知道这不是长久之策。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遵从了自己内心的意愿,匆匆离开了这个宁静而又美丽的城镇。他们都需要自己的空间来捋清楚这些关系。
他理解黑羽的做法。他的理智完全能够理解。如果是他,他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够处理得如同黑羽一般出色。他也知道自己昨天冲动说出口的那话有些伤人了,以至于他在听到黑羽气急败坏的那段话之后只能以沉默来回答,心如刀割般疼痛,甚至已经超越了他饱受折磨的身体上的痛感。
然而他现在迈不过心里的这道坎——欺骗就是欺骗,无数个谎言堆在了一起就是背叛,就算冠上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无法掩盖这个事实。被欺瞒的灰心和对黑羽所做之事的愤怒与心疼交织在一起,让总是能想出办法的他一时间也束手无策。破镜总难圆,而这样切得又深又疼的伤口如何能够不留下一道张牙舞爪的疤痕?
工藤合上了眼,缓慢地吐出了一口气,前所未有地疲惫漫上了他的四肢百骸,捞出手机给黑羽快斗发了一条简短的消息。
[我们都需要一些时间。]他按下了发送键,将手机关机放到了裤兜里。
但时间真的能够给他答案……吗。
他对此毫无头绪。
工藤新一回到了工藤宅的时候,太阳早已高悬,阳光明晃晃地照了下来。高温让他满身是汗,液体划过他的伤口传来热辣的酥麻的刺痛感让他直皱眉。也许走得太过于匆忙,哪里的伤口又裂开了,自己应该处理一下。不过这个想法只是掠过了他的脑中,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工藤将自己收拾好的行李箱放在了玄关处,换了鞋子,也没管自己已经一天多没进食,伤口还没处理到位,去厨房喝了一杯水,回自己的房间换了一身深色的衣服,就又一次出门了。
——他需要再次拜托目暮警官一点事情。
等他抵达警视厅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左右了。
工藤步履匆匆地直奔目的地,果不其然看到目暮警官双手环胸站在门口等着他。工藤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跟他打了个招呼:“下午好,目暮警官。”
目暮警官翻了一个白眼,转身刷了自己的卡,给他开了资料室的门,走进去帮他开了电脑,一边说:“要不是看在优作老弟前两天给我打了个电话,还有欠了你们这么多人情,我才不可能答应你这么无理的请求——不过,新一。”他开了电脑,转过身来看着工藤,严肃地说道,“如果有什么事情,绝对不可以——”
“不会的,不会的,我这不过是对一些陈年老案感兴趣,想来看看嘛。”工藤赶紧打断了他,飞快地眨了眨眼睛,无辜地看着目暮,“有事情我会告诉你们的,我看着像是那种单枪匹马跟什么穷凶恶极的歹徒单打独斗的人吗?”
目暮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一声。哎,你啊……”他正往外走,突然又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工藤,“刚才没注意,现在灯开了,发现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糟糕?没事吧?”
工藤摇头,露出了招牌笑容,轻松地说:“那怎么会呢?啊……应该是午餐没吃的原因吧。”
目暮警官又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现在的年轻人……你在这里等等。”
“诶?”
“我那里还有早上的三明治,垫垫肚子。都多大了还要别人照顾。”目暮一边没好气地说着,一边利索地关上了门,让工藤自己去找资料。
工藤抿了抿嘴唇,忍不住压出了一个小弧度的笑容。
[黑羽,我们需要见面。]
[我发现了一些事情。]
[黑羽,抱歉我之前说了那么重的话,但是至少先过了这关,我们再来……好好的谈谈。]
[拜托。]
遗憾的是,所要的消息都如同石沉大海,再也没有了回音。
黑羽快斗已经两周没有与他联系了,就连他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感谢阿笠博士——却在黑羽这边毫无进展。
工藤挫败地坐在了书桌前,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狠狠地砸了一拳桌子,心中浮现出了不好的预感。
……你到底在做什么?
他按响了黑羽宅的门铃。果然没有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