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示屏里,陈烬的眼神看上去特别的纯真。他侧着脑袋想了一会,开口道:“愿望我生日的时候许过了,说出来就不灵了。”
“好,”明知答应道,转而问他,“那陈烬,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吗?”
陈烬垂着肩思考了一阵,看着明知询问:“我有话想说,但不是对自己,是对别人的,可以说吗?”
明知扬起两边唇:“当然。”
话落,陈烬挺了挺胸,在床上坐正了些,双目直视镜头,抿了抿唇后,开口了:“贺前,新年好。”
“你现在哪里呢?是还在国外,还是已经回来了呢?”
“我总觉得你已经回来了,但心里面希望你还在国外,好像这样子想,稍微能够安慰一下自己,你不是真的不想理我了,只是你还没有回来,还没来找我。”
他扬起手臂,对着镜头笑了笑:“这个纱布太明显了,我还来不及藏,就被镜头拍到了。”
他抿着唇摇摇头:“不过没关系,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过几天就能拆线了。”
他停了几秒钟,有些内疚地皱了皱鼻子,接着说:“我知道,你每次发现我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都会很生气。”
他把手放回腿上,看着镜头说:“你不要生气了贺前,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他态度诚恳地说:“我和以前不一样了,真的。”
说完,他蓦地陷入了一阵失落的漫长静默里面。就在明知以为录像要结束了的时候,他忽然又抬起头来,对着镜头开口:
“我爱你,贺前。”
明知的视线从显示屏上转移开来,抬眼望向画外的陈烬。
陈烬却没有注意到他,把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了镜头上,抬手抹了下眼睛后,重复道:“我爱你,贺前。”
他对着镜头笑了起来,笑得纯粹又伤感,仿佛对面真的坐着离开他两个多月的贺前。
而他,就像寒冬掉光了叶子的杨树枝,在贺前的爱,贺前的教,贺前的吻,贺前为他读过的书,念过的诗里,迎来了迟到的春天。他的心里抽出了绿芽,长出了新的生命,把这一切的一切,统统装进他曾经不敢讲,现在最为珍视的话里。
他说:“我爱你,贺前。”
38尾声
下午两点钟,公园长椅上,纸装三文治的时间刚刚过去。
陈烬开着车驾驶在铺了新柏油的街道上,两旁的车窗外,独幢楼宇的霓虹灯牌过影似的匀速倒退。
车子在拐进下一个路口时,便背离了声潮交汇的商业区,驶入了静得冗长的等候堤防。
陈烬把车停在了白色围墙的斜对面。
这半年多来,停留在这个路口,好像成了一件周而复始的事情。
小区的门卫认得陈烬,在他执拗地来过无数遍后,终于担着失业的风险告诉他,贺前在他不知道的某一天上午回来过,但很快又开着车从小区里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回过这个地方了。
在学校里,直到他大学毕业,都没有再见过贺前。
有人说,贺前与学校的合同结束了,去别的学校任职了。也有人说,贺前向学校请了长假,短期内不会回来学校上课。
每种说法陈烬都信。
以前,无论是走在路上,还是坐在车里,陈烬从来都不会注意看旁边的人。
现在,他总是不经意地在人群中寻找贺前。
贺前的眉目、高鼻和双唇;贺前的指关节、虎口跟腕骨;贺前的衬衣、马球衫以及长裤,还有很多很多,别的关于贺前身上的特质。
每个人都像贺前,但他们都不是贺前。
陈烬这才知道,原来你跟一个人分开后,是真的有可能不会再碰见他的。
他想一辈子都不领会这句真理。
他要与贺前再见面,每一次,下一次,不计其数次。
夏天快结束的时候,明知邀请陈烬去湖边度假。
他们住在湖的高岸,连鹅卵石都是精挑细选的光滑,整日踩在工整裁剪过的草坪上,坐着看太阳晃眼地投射在湖面上,几颗星星日落后再从天边升起。
有一天下午,还不到五点钟,太阳过早地陷进云山里,天阴得好像快要下雨。
陈烬环着手伫于湖边,心里突发奇想,忽然想要去湖的对岸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