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半生冷静为他指出盲区:“那你说如果落永昼重获修为,他会怎么对你呢?”
穆七反倒是更来了劲:“那不是更好?虽说看着剑圣跌落神坛很有趣,可是那么简简单单就跌落了神坛,让原本有趣的事情也变得没趣起来。”
“若是落永昼有本事保住他自己的修为,多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岂不是很有意思?”
他英俊的面容有种不近世事的残酷:“当然,前提是落永昼得有本事保住。保不住就去死,保得住就接下去玩,都是令人期待的一出好戏。”
“……”
如果以精神胜利法来论,穆七估计能够以过分乐观且奇葩到一枝独秀的心态,立足于这个世界的不败之地。
若是有诡辩这门功法,想必穆七也不难拔得头筹,将其发扬光大。
谈半生可能在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该怎么和穆七拆伙,闻言冷笑道:“那你可真够出息的。”
堂堂一个上古大魔,在这世上好死不如赖活着苟了一万年,脑子里却成天想着该怎么给自己找乐子。
穆七十分耿直地将他堵了回来:“我活在这世上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乐子,否则人生在世有什么趣味?”
他过了一息,又严谨添了一句:“当然,保证自己有找乐子的命也很重要。”
谈半生:“……”
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得感知到,自己当初答应穆七时,就是他这辈子犯过的最大错误。
穆七在那里还不消停,逮着他问:“一般人活着总是存个念想,我是为找乐子,落永昼是为天下,不知道谈宗主是为什么才愿意背弃晓星沉,背弃人族,背负千古骂名和我一起出生入死?”
当然是为他的师父。
是为那只把他从污泥里拉出来的手。
谈半生生来早慧。
不知是老天偏爱他,还是偏爱害他,竟然许多修仙之人都求之不得,畏之不及的天赋一股脑儿堆到了一个孩子的身上。
对谈半生来说,早慧仅仅是最无关紧要,最不足轻重的事情。
要命的是他长了一双可以越过世俗,窥探天机命理的眼。
连天上星辰运行轨迹,整个天下发展大势都可以被谈半生用一双眼睛看出,更何况是凡人之间的那点破事?
早在很小的时候,谈半生就可以通过观察缠在一个人身上杂乱的气机,来观察他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
他眼里容不下秘密。
而他仅仅是个口无遮拦的小孩子。
有一天谈半生拉住了他母亲的衣角,告诉她她的丈夫在外面养了别的女人。
小小的谈半生口齿清晰,把自己父亲何时出去何时回来,途中经过的街巷,吃过的饭,说的清清楚楚,有理有据。
甚至把那个女人所在的位置都报了出来。
然后他迎来了他母亲一顿发疯似的殴打。
那个素来在自己丈夫面前唯唯诺诺,大气也不敢出的女人头发蓬乱,眼睛赤红,出口的言语脏得不像话:
“小兔崽子,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出你这样恶毒的孩子?小小年纪就一嘴谎话,等年纪再大点是不是要去杀人放火?”
“早知道我就该在你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时候,一把掐死你。”
等谈半生的父亲回来,他母亲把谈半生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他的父亲,顺便红着脸向自己丈夫表了忠心:
“我知道你一天到晚奔波在外,都是为了辛苦养我们一家人,才不会去多想有的没的。在家里给你准备好热饭热汤,就是我的本分。”
于是谈半生迎来的是发狂暴怒的父亲一顿更加变本加厉的殴打,他被打得浑身上下皮肉没一块是完好的,在冰天雪地里只剩下苟延残喘的一口气,给自己父亲扔进了柴房,和眼冒绿光的恶犬共处一室。
而他的母亲笑语盈盈给他父亲端上了一碗煲了一个白天的热汤,殷勤地嘘寒问暖,却一个眼神都吝啬给自己被拖下去的孩子。
谈半生不明白为什么。
他明明是为了自己真心敬仰,真心孺慕的母亲好,不想她被蒙在鼓里。
为什么换来的却是这样的待遇?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对不起过谁?
往后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也绝不仅限于他的父亲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