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紧紧捂住前额。
“……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吧……你根本就不明白呢，大小姐。”
沙哑的声音几乎听不出是之前爽朗的少年；然而，更让伊丽莎白震惊的，是那令人齿冷的眼神。
“你能做到吗？”缓慢放低手掌，阿尔弗雷德向前走了一步，“从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中找到犯人？事情的经过你都知道得很清楚了，对吧？现在我来告诉你另外一件事：契约的打破，不是恶魔自己能做到的，更何况对方还是安东尼奥先生那样的人！所以，如果不是我杞人忧天，当时恐怕有级别更在那之上的恶魔存在……而公爵之上的……你真明白这意味什么吗？”
在那样的目光之中，少女紧紧地抓住了衣襟。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少年僵硬地停住脚步。然而，笼罩了那双湛蓝眼睛的阴翳，并没有消除分毫，反而愈加浓重。
“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刻，基尔伯特又被调走了……事到如今，我已经不知道还有谁可以相信……如果必须把全部相关者全部杀掉才是唯一的确保手段的话——”
“阿尔弗雷德前辈！”
少女大声喝止了他。那时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的少年，不由得愣在了那里。
“对不起，我好像有点不对劲。”他侧转头，避免被看到奇怪的表情。
明知道马修也在这里，竟然还说出这种话……不过算了，反正对他而言，这个哥哥已经怎样都无所谓。
“我不介意，因为我理解你的心情。”少女平静地握着双手，“不过在我看来，基尔伯特并不在这里……是一件幸运的事。”
少年疑惑地望向她。
“真不想让他知道呢……”
在风中扬起的棕色长发，在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丛丛阴影；细密纤长的睫毛垂下来，倒映在深邃的碧色眼眸之中：
“现在的自己，正在想着多么可怕的事。”
美丽的奥得萨斯，曾经被众神所垂爱，这多瑙河和黑海簇拥的璀璨明珠，经历数次战火蹂躏之后，明朗的美貌如今也染上血色的阴翳。
依然称这个城市为奥得萨斯，是一种坏习惯。
身材高大的黑发青年独自坐在街心喷泉旁边的长椅，久违的阳光让他感觉到一阵倦意。
在这曾经繁华的商业都市里，往来匆匆的行人容貌各异，斯拉夫人，保加尔人，吉普赛人还有波斯和突厥人……所以异族的旅行者可以闲散地坐在街头，丝毫不会引起注目。
而这，正是这个城市之所以可爱的另外一个理由。
青年打着哈欠，氤氲的余光无意中瞥见一直晾在旁边的画板和工具箱。
差不多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天色已晚，事实上时间还早得很；而且他根本没什么急事可做。只是灵感这种东西，远比海滨的天气更加玄妙，摸不到边际的时候他宁可回到漏风的房间里去睡觉，和那些流浪的猫咪一起。
青年揉着眼睛站起身；也就是在那时候，他看到了那个少年。
他几乎走遍了这片半岛，也见过各式各样、不同民族的人；偶尔，那些人也会出现在他的画布上。不过，就算仿佛从未得到过阳光疼爱的透明肤色还不稀奇，闪耀着银光的头发也算相当罕见了吧？不仅如此，那个人还有一双令人过目难忘的、宛若红宝石一样的眼睛。
喧嚣的街道上，他仿佛不是存在于此世的人类；流动着慵懒光泽的红眸，也实在没有看着面前的任何东西。
少年靠在暗色的墙壁上，身旁放着明显是两人的行李，所以他多半是在等人。不过在青年看来，站在肩上的那个浅黄色小动物，才是他唯一的同伴。
那个东西又是什么？远看还以为是某种鸟类……但那根本不重要。
丢下随身的东西，无法移转目光的青年直接穿过街道，来到银发少年的面前。
近距离看起来，那另类的冲击感愈加强烈。少年穿着短靴和格子裤，雪白的衬衣领口，一条深蓝的细带随意系成领花；看起来还是个学生。
“你……”
青年的语速很慢，大脑里面闪过无数的猜测，甚至连拒绝的台词都替对方想好了。
挑高的红眸只有淡漠；但如果不是错觉，却也不像露骨的排斥。
于是青年鼓起勇气，依然以缓慢的语调说出急切的愿望：
“可以当我的模特吗？”
绝对不可能答应的吧。那种奇怪而含糊的说辞，任凭是谁都会起疑。
出乎意料的是，银发少年认真地凝视着他，好像这个陌生的大个子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漫长的时间就这样流逝而去，就在迟钝的青年也开始惶惶不安的时候，另外一个人朝他们这边走来。
“哥哥，你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