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
黄彬吃了一惊:“这麽多?你干吗了借人家这麽多钱?”
肖同亮连脖子都红了,益发显得那件衬衣雪白雪白的:“我……我妈生病了,需要钱。”
黄彬“哦”了一声,他到底是小孩,尽管机敏狡黠,社会经验还是有限,不虞有诈,只是觉得和这个叫肖同亮的男孩挺投缘,也没想那麽多,随口又说:“那你有钱吗?”
肖同亮不说话,黄彬也觉得自己问得白痴,有钱就不会被人打了。
黄彬看著坐在地上的肖同亮,伸手拉他起来:“没钱怎麽办啊?”
肖同亮淡淡的说:“砍手呗。”
黄彬咧著嘴:“那你还当什麽发型师啊,拿脚理啊?”他想了想,“我借你吧。”
肖同亮唰地把头转过来看著他。
黄彬怔了怔,“干嘛?先说清楚,我可没那麽多钱。我一个月生活费也就几百块,你拿去救急,跟人说说,先留著你那只手呗。嗯……你就说……你就说你就快当大工了,当了大工才有钱拿,才能还钱还得更快,他们肯定愿意要钱,要你手有什麽用啊,不能吃不能喝的,对吧?”其实黄卫平一个月给他的零花有一千,他觉得应该少说点儿。
肖同亮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盯著黄彬,就好像不认识他似的。
黄彬瞪著他,“干嘛?不要拉倒。”他翻了翻包,“对了,我今天只带了100块,先给你。明天,明天你在这里等我,我再拿点儿给你。”
肖同亮没伸手去接,黄彬拉过他的手来,把一百块拍进他手心,“我姥爷病了,我要先回家了。”摇头晃脑的走了。
第二天肖同亮并没有来。
第三天也没有。黄彬沈不住气了,他害怕肖同亮真被人砍了手,一个人偷偷跑到那家店里,趁美美出门买煎饼的功夫让她帮自己叫一下肖同亮。
过了好久,肖同亮才出来。两只手都在。
黄彬一见他就急了:“让你在巷子口等我,你怎麽不去呢?放我鸽子?你──”
肖同亮叉著胳膊,没看他:“我出生没多久我爸就死矿里了,十岁的时候我妈改嫁了,我一直跟我叔我婶长大的,出来是为了不再花他们钱,再没联系过我妈。”
黄彬愣了,他聪明,一转念就想到了:“你……骗我钱?你怎麽知道我要从那走?有人告诉你的?谁说的,刘元宝?”
刘元宝是上次带他来的那个小混混。肖同亮没否认。
“那你为什麽要告诉我呀?你才从我这儿拿了100块不是吗?够干什麽?”
肖同亮还是没吱声。
黄彬转了转眼珠:“刘元宝和你那铁瓷儿下的套吧,让你来骗我?那你干嘛这会儿又说了,你不怕他们收拾你呀。哦,你是大阿福的‘那个’,他不舍得?”
肖同亮涨红了脸,吼了起来:“你少胡说八道!”
他叫声奇大,周围的人都转过脸往这边看。
黄彬瘪了嘴,哼哼唧唧地说:“干嘛那麽激动啊,我又没说错,店里的人就是那麽说的。”
肖同亮怒目而视,瞪了他几眼,转身就要走。
黄彬伸手拉住他:“开个玩笑嘛,脾气真大,我都没发火呢。我还被你骗了呢,也没见我这麽激动啊。”
肖同亮皱著眉头,渐渐平复下来:“反正……反正我没安著什麽好心,你以後别来了。”
“好心是什麽,什麽是好心啊?你把这事儿告诉我不就算好心了吗?”
肖同亮看著他,“我利用你,想要钱,你不生气吗?”
黄彬翻著眼睛看著他,突然笑了,明明只是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少年,肖同亮却觉得他笑得像决意离开家时的母亲,既落寞又无奈。
“什麽叫利用呢?刘元宝也好,其他人也好,你以为他们是真愿意跟我一起玩呀,不就是图了花钱爽快吗,除了这一点,我一无是处。花钱买高兴而已,又有什麽好生气的。”
“可他们不是你真正的朋友啊。”
黄彬笑眯眯:“真正的朋友是什麽,我不知道。可是不是真正的朋友也能陪我啊,这样我就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人……想不起来自己是没人要的。”
肖同亮听李福海和刘元宝讲过黄彬的事情,他突然觉得其实这个看起来不知生活疾苦的男孩其实挺可怜的,有些难过起来,想想出卖他的刘元宝更觉得生气,可是面前这个男孩,可能连这样的“朋友”都觉得珍惜吧。他拍了拍黄彬的肩膀:“利用你的人就不是朋友,你记住了,那种人不要理他们。不要说什麽自己是没人要的,以後有我呢,有什麽事情找我好了。”
黄彬看著他:“那,你跟他们,不一样吧?”
肖同亮瞪起眼睛:“当然不一样了。”
黄彬斜著眼看他,笑得恶心吧唧的:“我没看错,你这人还挺好的。干脆,你不要跟著李福海了,做我的‘那个’吧,我才舍不得让你设‘仙人跳’呢。”
肖同亮把手拿下来,转身就走,黄彬揪住他的衬衣:“好了好了,我不开这个玩笑了,你别生气。”他看著肖同亮,认认真真地说:“你说的话我记住了。我要回家了,我姥爷刚好了两天,回头找你吃饭,不许爽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