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不要。”他笑起来。
“那我建议你在这种地方少这样笑,太要命了,我每次来这里找你都能看到后面那张桌子坐着同一个人。”
“我不关心。”他回答。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像所有正常的情侣一样要么重归于好,要么都看开点各自寻欢作乐去。”
“你以为我不想吗?”他嘲讽似的笑,从皮夹里抽出几张纸钞放在桌上,“慢慢喝吧,Felicia。”他说,然后踉踉仓仓的走出去。
“你已经这样喝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了,Harry,如果我是你,至少会让自己清醒一会儿,思考一下有些你根本不可能躲掉的问题。”Felicia在她身后说道,声音出奇的冷静。
他走出酒吧时,外面已经开始下雨,迎面而来的海风让他总算清醒了一点,不至于找不到回酒店的路。他摇摇晃晃的走在鹅卵石的小路上,身边不时有三五成群的游客从他身边走过,其中一队美国家庭,嘹亮的英语在异国的街道上突兀无比。
差不多这一个星期以来,他一直维持这种酒醉的状态,该死的血清真的如Peter所说的那样会分解掉大多数药物,他曾吃下一整瓶安他非命,结果真的什么感觉也没有。
而他迫切的需要那些。
尽管全无感觉,他却清晰的知道在像深处坠落,就像当初在病床上辗转反侧时,他知道自己在死一样。原本应该非常尖锐而剧烈的疼痛,他却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只剩灵魂漂浮在虚空中,看着那具残破的、衰败的身体被冰冷的器具剖开,露出鲜血淋漓的内里来。
要离开吗?
濒死的幻觉里,他听见了有人在自己耳边问道。
这是他做了许久的决定,却又犹豫了。有些事,不走到最后一刻,是无法预知结果的。
这就是不舍啊。他抬起头,仿佛手术台上狼狈不堪的自己,依旧勾着那嘲讽的笑意,对他睁开眼......尽管他一直这样竭尽所能的逃离着,最后一刻,仍旧没有从这样的束缚里逃开。他对Peter的执念如此之深,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无可解的爱恨同他的心扭曲在一起,无法妥协。
如果说死里逃生是一种幸运的话,他并无庆幸的感觉,也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崭新的开始,残喘于这个世界,他能做什么,又该去做什么,他还能去喜欢什么,或者爱什么?
只是茫然罢了。
这是无可阻挡的改变。这样的改变,周围的人一定注意到了。
这片空无,谁都看穿,但无法动摇,包括他自己。
离开的时候,Captain问他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
牺牲自己、或者牺牲自己所爱的人,为了这个世界,去向无法战胜的东西妥协。这样的牺牲一直发生着、并且永远都会发生着。他们都曾见证过,如今也亲身体验过。
无论是Peter,还是Captain,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总要有人来为世界付出。然而这样的牺牲,他或许永远都无法去理解,这样的牺牲,他也无法预知最终会带来什么,却能看清事情的结果。
将这样繁重而可怕的责任压在一个人身上,何其残酷。
或者说,这样无私的大爱,对于身边的人来说,何其痛苦。
“离开这里,你打算做什么呢?”Captain又问。
“就是什么都不想做,才想离开。”Harry说,事到如今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具体说了什么。
Captain对这样的答案明显没法赞同,但这只是Harry一个人的痛苦,他无能为力。而且目前,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Harry回到家,Peter已经等在那里了,熟悉的气息,让人安心亦让人踟蹰。
他并没有特意去躲避Peter,只是不想他,以及不想见他而已。他也知道,这些日子Peter默默跟着他,几乎寸步不离,但又不着一语。
——你来了。
他的语气是冷静的,隐藏着Peter所熟知的冷漠,但又的确有哪里不一样了。
“你......还好么?”Peter开口,语气也有些迟疑。
身处熟悉的房间中,让他不由得想起了过往中他们一同在这里度过的夜晚,有时他们耳鬓厮磨的将身体贴合在一起,更遥远的时刻,他们躲在角落里,说过许多话,许下过许多过眼即散的诺言。
Harry低垂眼睫,淡淡的饮一杯酒,许久的沉默之中,才淡而又淡的回答一句,“很不好,但至少目前死不了。”
“那就好......”似是而非的一句话说完,Peter又沉默了下去。
Harry递给他一杯酒,“你到底想找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