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谦瞧着自己说这么一番话他还在闹,走上前两步看看张大爷,道:“你也别欺负我不知道,你儿子怎么被捅的谁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昨晚上要不是捅一下,你今早是不是就过来逼着结婚了?怎么理都往你们家长了?”
屋里头一圈人都不知道这种事该怎么劝,毕竟人家刚没了唯一的儿子,这时候说什么都感觉像是落井下石。
说是淳朴也好,至少在农村里,人命大于天,人死了,甭管他生前做过什么都不重要了,那死者的家属怎么闹也都是应该的,人家心里头难受,总要迁就。
所以固然可怜刘志凤,这一大早就过来陪着安慰,在面对张大爷的时候,也没法子劝。
林谦就不是个懂规矩的人,此时也没那么多的顾忌。在他眼里,那被捅的是人渣,此时站在眼前的这位也不是好东西。儿子刚走,不想着怎么发送,先过来闹事来,就算拿着丧子之痛的老父亲标榜他也站不住脚。
“你算什么东西!我家里头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了?我特么告诉你!我儿子没了,我也不打算过了!今儿老刘家不给我说法,我,我特么就拿斧子都砍了!你别他妈给我找事,再瞎逼逼我连你一起砍!”
“你要闹随便,不过我告诉你,就算现在停电了,我家也有电,我有卫星电话,即便是这种天气我也能打电话报警,屋里头坏一样东西我立马打电话。别说车动不了,警、察想抓你直升机都能开过来!刘志凤是正当防卫,你要是过来砸那就是寻衅滋事。就现在这世道,蹲个三五年不成问题。你要是真没人养活想让监狱给你养老说一声,别那么麻烦。”
林谦将手机拿出来按下了110。
林谦人长得壮实,何阳轩也是个人高马大的,两人临近三十,正是最壮硕的时候,站在那里很有压迫力的。
张大爷此时又急又愤,看着林谦恨不得咬一口下来,可又怕真把人惹急了过来揍他。
只有林谦手里的手机能报警,这要是林谦过来打人没人报警,那打死了也没人管。
“关你什么事!姓刘的捅死我儿子,我过来讨账你瞎掺和什么!别告诉我你来她家当家来了!咋孩子管你叫爹?”
林谦刚要开口,旁边的何阳轩先开口了:“这话倒是不至于,不过这事跟我们家有点关系。”
林谦看一眼何阳轩,发现何阳轩一边眉毛往起挑,林谦熟悉这表情,这是他生气了。
张大爷瞧着又一个开口了,冷笑道:“这刘家姑娘还真好客!”
这话的重量可不轻。张大爷这边上门挑事,有看不过去的帮忙,张大爷口一开就说这俩人都是刘志凤的姘头,标准的拉所有人下水。
何阳轩也不在乎他的脏水,而是开口道:“昨晚上有人过来找我,问我的车能不能开,我说不能。这我没说实话,我就是憋着那畜生死!这世上畜生千千万,我最看不上眼的就是强、奸、犯,这种人死一万个都不嫌多。所以你要讹人也别指着人家女孩,有本事冲我来。人虽然是这位女士捅的,可没救人的责任在我。”
何阳轩走过去两步,看着张大爷:“我随时欢迎你来找我索赔。不过我把话说前头,我的车随时都能发动,村长我也认识,你要是敢站我们家门口,我就开车撞死你!到时候我自己报警,说你是碰瓷致死,村长帮我证明,撞死了你白撞。不信咱们试试,撞不死你我车给你!”
何阳轩语气嚣张,在场的人都吸了口冷气。
刘志凤看着何阳轩说这么一番话,嘴皮子动一动,再看看那张大爷,深吸口气,胆子也壮了起来。
“你儿子是我捅死的,这个我承认,你说我好客,我也承认,是个男人来就行。”
刘志凤话一出口,她身后炕上躺着的她妈吓坏了,忙伸手拉她。刘志凤可不能一直一个人养活一家,总要嫁人,这话说出口以后还怎么找婆家?
刘志凤将亲妈手甩开,继续道:“可我的刀子也好客!所有人来了我都欢迎,过来问我好的,我用家里的吃的喝的招待,想过来占我便宜的,我用刀子招待!来一个我捅一个!你给我记住了!我手上沾了血,我杀过人,就不怕再杀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你敢来我就敢捅!别看我一个女人就好欺负,我性子软,可我刀子硬,捅谁肚子里都是红着出来的!”
刘志凤也是高中的学历,且学习好,在农村已经是极高的学历了。倒退二十年,那小学教书的都是高中学历。刘志凤肚子里有墨水,其实也是个有魄力的硬气女人。若不是当初她父亲斩断了她的学路,其实以她的心性,未来可以说是不可限量。
这一点,可以从她因为婆家瞧不上她生了闺女就果断离婚的态度看得出,她父母方面无可奈何,可不代表她就真的逆来顺受,软弱可欺。
如果说何阳轩的话让所有人都吸口冷气,那刘志凤的话就是让所有人背后发凉,仿佛瞧见那泛着冷光的刀尖捅进人身子里一般。
林谦听这话松了口气。他记忆里刘志凤很随和,却也倔,倔驴般的脾气。他至今记得,当年初中一同在乡里住寝,晚上愿意晚自习的有一个小屋子。曾经就是因为考试比林谦低了十分位居全年级第二,这丫头愣是连续一个月天天在小屋子里学到凌晨才去睡觉。后面的一次考试直接高了林谦十四分重新夺得年级第一。
那份韧性和倔强,林谦至今都记得很清楚。
“听清楚了?”林谦道,“你若占理,我不说什么,分明是你儿子不是人过来占便宜被捅了,你能怪得着谁?”
张大爷是彻底被激怒了,张牙舞爪的往前冲像是憋着打谁。
那窗口站着的两个男人忙上前来将人拦着。
其实这种时候反而好处理了。若是张大爷一直以受害者自居的过来“维权”不好说,毕竟他死了儿子,正在伤心。可这种发狂要打人的时候就能往外拉了,毕竟伤了人就不好了。
张大爷多大岁数了?两个男人架着往外拉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张大爷嘴也不闲着,污言秽语的骂了一堆,看着好像很不服气,实际上他也是等着人把他拉开,省着自己吃亏。
人走了,林谦转过头看着刘志凤。
“这叫有其父必有其子,真要是心疼自己儿子,那也得先把儿子安排明白了再过来,哪有儿子刚断气就上门讨说法的?你也甭理会。”
林谦这边跟刘志凤说话,何阳轩有点吃醋,转过头看看屋里头的女人们,瞧她们要开口说话了,先一步开口道:“各位阿姨,也别怪我不会说话,刚刚那情景你们咋不帮忙说话?”
众人面面相窥,只有一个年长些的大妈无奈道:“也别说我们不帮衬,可人家刚死了儿子,咱说话轻了重了都不好……”
“那也不能看着人家欺负人啊。”何阳轩拿出开会总结的样子,道,“您们也想一想,现在是什么情况?刘小姐是受害者!就因为人死了就堵着受害者门要赔偿,这代表什么?今儿真让他得逞了,就等于告诉全村人,娶不上媳妇的就去强、奸!成功了女人软和点的就娶她,女人硬气点的便宜也白占了,反正也报不了警。真要是遇到厉害的被伤了,还能上门要赔偿,根本就是无本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