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不敢。”她一个劲儿的摇头,“能不能出去帮我报警,让警察来接我。”
这怎么可能,出去的时候天肯定全黑了,而就算是搜救队进山,他们也不知道女孩被困的准确位置。舒曼芳考虑了一下,得出了结论,所有孩子必须在一起,一个不落走出去!
“你别怕,老师在底下接着你。”
“不!”女孩尖叫着,“我肯定会摔下去。”
“看着我,看着老师。”舒曼芳趴在石头上,努力将手向上伸着,“这么多男生都在下面,老师保证,我们肯定接住你。”
女孩在平复了一会心情之后,终于鼓足勇气,点了点头:“好。”
然而这句“好”,却成了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在爬下石头的时候,她向下看了一眼断崖,脚底一软,从上面摔了下去。
一场暴雨,让万物生长,也让亲历这一切的少年们骤然长大。
麦星阳在关于他学生时代的记忆里,始终铭记着那个暴雨的夜晚。他记得红蓝色的警灯在雨幕之中变得模糊,他听到有人在哭,有人在叫……最后,他僵硬的手指被人包在了温暖的手掌里。
“阳阳,没事了。”邱向涵将他抱在怀里,紧紧的,像是再也不准备撒手一样。
麦星阳控制不住自己,脸埋在邱向涵的肩膀上,嚎啕大哭。
然而,一条生命的离去还不是悲剧的终结。在这条#女孩被困山中死亡#的新闻被刷上热搜之后,铺天盖地的言论如同海啸,将这群还没有从惊吓中恢复的孩子们淹没。
自媒体言辞激烈,写出各种长文从社会角度审视教师问题。而充满“正义感”的网友将毕生能学来的脏话都用在了这个带队女老师身上,惜命、自私、不负责任。他们跟随着各路大V,自行勾勒出事件的每一条细节。
热搜来得凶猛,各种公众号仿佛自己是事件的亲历者,绘声绘色向更多的大众进行二次传播。
麦星阳颤抖着拇指,在屏幕上敲下评论:事情不是这样的,老师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所有人都很难过,希望大家不要再传谣。
而后的几十分钟里,麦星阳这条评论就被回复了上百次。
“操,这还有替老师洗地的呢?!”
“是不是盼着自己的中考对手能死一个是一个?”
“呵呵,你是班干部吧。”
……
麦星阳握着手机的手冰凉,他一个劲儿地问邱向涵:“为什么他们不听我说?明明我才是事情的亲历者啊。”
邱向涵没有办法回答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是啊,世上有太多不合理的事情存在。该如何向一个半大的孩子解释这些恶意又陌生的揣测?
邱向涵只能告诉他:“因为你的声音还太弱小,等有一天你自己强大起来,你才拥有舆论的话筒。”
事情终于平息,一切在新的热点涌上来之后,回归于平静。所以,舒曼芳自杀的那天,互联网上没有溅起半点涟漪。人们对着自己偶像新出炉的表情包乐开了花,对刚宣布恋情的男神一边流泪一边祝福。
葬礼到来得悄然无息,院里舒曼芳的几个学生都到场送别,麦星阳也在。葬礼结束后,回家的路上,麦星阳拽住了一身黑衣的邱向涵。
“向涵哥,我以后想做一名记者。”麦星阳认真地抬头看向他。
邱向涵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摸了摸麦星阳的头:“好啊,那我以后做个明星每天给你采访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麦星阳皱着眉头刚想解释,却对上邱向涵一双含笑的眼睛,于是他也笑了,“行,那我们说好了。”
“祝你梦想成真。”
……
回忆起这些,都是极费脑力的。麦星阳躺在家里,听着窗外的雨声,有种恍如隔世的感叹,原来一转眼他们都二十多岁了,越过了十字开头的年龄,是不是有些东西也变得不那么一样。
脚崴了,日子还是照常。只不过麦星阳从挤地铁换成了每天打车。为了错过早高峰,又得提前半个小时起床,不过总的来说也算因祸得福——李采蓉这几天分给他的都是些文字工作,不用跑腿,还可以在办公室里待着享受空调,非常惬意。
麦星阳坐班期间接下了微博官方账号的更新任务,平时刷微博觉得是在娱乐,而现在麦星阳已经把微博这个应用从“娱乐”文件夹转到了“工作”里面。
工作之余,麦星阳也不忘刷一刷邱向涵的超话,里面的粉丝们早就从机场事故上转移视线,每天抱着邱向涵拍戏的上下班生图舔了又舔。
这种看着别人喜欢邱向涵的感觉很奇妙,麦星阳某种小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他看着粉丝在邱向涵的微博底下求自拍,隔着屏幕直乐。
邱向涵是弯的,可他自拍简直就是“直男死亡角度”,次次仰着下巴,用鼻孔对着屏幕,真是嫌自己长得太好看了。
麦星阳在邱向涵的个人微博和超话上都点了关注,顺带手抱走了不少粉丝拍的表情包,快乐得像个真正的追星崽。
周六,他接到了邱向涵的电话。
“阳阳,脚好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