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唐若在她妈卧室门口站住，身子顺势一懒，倚在了门框上。/p
唐若妈抬头看看她，没吱声。/p
“我爸呢？”/p
“出去了！”她妈的回答亦简短。/p
唐若看她妈面无表情的模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觉得老妈一定是又跟老爸置气了。/p
唐若觉得大人的事，她还是少掺和为妙，于是，就从门口又退了出来。/p
唐若找了一只小布袋子，装了三四个橙子进去，拎着去了华华家。/p
咫尺之遥。/p
如果从唐若家的楼顶爬的话，不用两分钟就能爬到华华家楼顶，如果华华家楼顶没上锁的话，就可以直接跳到她家的阳台上去。/p
就这么近。/p
唐若没爬楼。/p
锁。/p
那就得绕一下路，要先下楼，从一楼再去华华家。/p
话说。/p
唐若家与杉杉叔家更近，两家同一个楼筒子，而且共用一个公共阳台。/p
华华家就是隔壁楼筒子，她家的阳台与唐若这边阳台，仅仅隔着一道巴掌宽的墙。/p
可墙毕竟是墙，有墙挡了，就得绕几步路。/p
无所谓，走得快的话，两分钟也能相互到达。/p
华华正在她的房间叠衣服，收拾东西。/p
唐若进门就把她扑倒在床上了：“华华，你别回去了，还是在家找份工作算了。”/p
一边说，一边捏华华的腰。/p
华华被唐若捏得咯咯笑：“……松手，唐若，好，好好好，我答应你，这次回去就办离职手续……”/p
“真的？一定？肯定？”唐若捏着不放手。/p
“真的！真是！”华华可怕痒了，唐若对她的这一弱点，已经了如指掌。/p
唐若松开华华。/p
口袋里的橙子，已经被她甩了一只出来，滚在了华华的床上。/p
“你要走了，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只好用这几只橙子，表达表达我的心意，华华，你走了，我会想你的。”唐若说想，那是一定会想的。/p
华华挣扎着把唐若推开。/p
华华把拴着一只毛茸茸小松鼠公仔的摩托车钥匙朝唐若晃了晃：“唐若，你回来的正好，等下载我到火车站去，然后你再把摩托车开回来，对了，你开不开？如果你要开的话，也可以把摩托车放在你家楼底下！”/p
唐若点点头，接过华华的钥匙：“嗯！好的，我没有驾驶证，在乡下开没问题，在城里，平时还是不要开了，回头，我把钥匙给你妈好了。”/p
华华点点头：“行，都可以，你要是想开，就开，都随便你。”/p
唐若看看华华装衣服的背包，不大的一只包，似乎还很空：“你还没收拾好呀？”/p
“好了！”华华拍了拍床上那只黑色双肩旅行包。/p
“你没带衣服？”/p
“带了，都是里面穿的衣服，外衣没带，等我回南宁，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要换季了，到时候再买呗，反正夏天的衣服都便宜。”华华将那只背包提了起来。/p
唐若点点头：“那倒也是，确实没必要带，衣服的款式每年都不一样，等带过去说不定又感觉过时了，不喜欢了，还不如不带，到时候现买。”/p
华华搂搂唐若的肩头：“走吧！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去车站等吧！”/p
唐若指指那几只橙子。/p
华华一笑，将那只逃出口袋的橙子又抓了回来，往袋中一扔。/p
那只橙子心想：完蛋了，小命不久矣！/p
华华伸出尖尖的手指，挑着小布口袋的提手，一挽一拉，将那只口袋打了个活结，“哧溜”一声拉开背包拉链，扔了进去。/p
这下那只橙子跑不了了。/p
双保险。/p
下了楼，唐若在何素芸与她那几个正鼓捣橙子工人的注目礼中，载着华华，穿过远处一个居民小区的胡同子，抄小路往火车站走。/p
小路上没有交警叔叔。/p
唐若的摩托车开得挺快。/p
一下就到了。/p
火车站外面。/p
花池子边上坐着一个看上去好像有六十岁了，头发大半都已经花白的男人，他的身上，穿着一身又脏又旧劳动布的工作服，再看头发，如同一只鸡窝般凌乱着蓬起。/p
唐若仔细打量了一下他。/p
见那个男人脚上穿着一双半新不旧的解放牌黄胶鞋，手里抓着一块看上去如果他敢不喝水，就一定敢噎死他的大半块干饼，弓腰驼背，正坐在那儿一边嚼饼，一边艰难地吞咽着。/p
那个男人的身边放着一只蓝色的印有峨眉山字样的帆布包，包上，搁着一只瘪烟盒。/p
唐若感觉他的目光十分忧郁、无主，眼角隐隐似有泪光，那个男人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于是将头垂得越发低了。/p
他是谁的儿子？/p
又是谁的父亲？/p
他为什么一个人，如此忧伤地坐在这样一个春日的小站里？/p
他从哪里来？/p
又到哪里去？/p
无人关心，无人问询，他只是如一座雕塑般坐在那里，任风吹过他的乱发，将其手中跌落的饼屑吹散一地。/p
唐若示意华华看他。/p
华华早看见了，她幽幽地对唐若道：“那个人真可怜！”/p
唐若也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摩托车不能停在这里，她真想掏出点钱送过去给他。/p
华华捏了捏唐若的肩头：“走吧！”/p
唐若买了一张印有灵渠分水坝处风景的站台票，一直把华华送上了火车。/p
她挥着手对华华喊道：“华华，一个人出门在外，一定要好好地照顾自己！”/p
华华别过了脸去。/p
不然……/p
唐若走出车站，又来到广场。/p
她惊讶的发现，那个仍坐在原地的男人面前，此时正半蹲着一个戴着红红袖章的小武警战士。/p
那个小战士，正一边将手中的一个盒饭塞进那个男人手中，一边强行将那男人手中的半块饼子缴了下来。/p
那个男人双手颤抖，打开了饭盒，扒拉了一口饭到口中。/p
或许，因为这一口热饭让他感受到了人间的真情，又或者，让他突然想起了遥远的故乡以及兄弟儿女，那个男人，居然“呜呜呜”地哭了起来。/p
小战士见他哭了，也一屁股坐在他身边的花池子上，泪流满面，陪着他一起哭起来。/p
唐若心里一酸，眼角一热，泪珠也滚了下来。/p
她哽咽着走到摩托车边，抬手拭了拭泪珠。/p
唐若不敢再看那个男人与小战士，她怕自己也会像他们一样，控制不住地耸着肩头哭泣，她发动了摩托车，一溜烟骑回家里。/p
半路上，唐若还停了一下车，在一个清清的小河沟边，洗了把脸，如果她眼泪汪汪的样子被何素芸看见了，一定会问她的。/p
何素芸一定会笑道：“唐若，你是不是因为舍不得华华走，才哭的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