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月,罗老汉家的义子林毅,已经带着一干受害家属上京去了。”
“等他们把状子告到开封府,招了开封府的大老爷下来。”
“彻查中牟,摘了无能太爷的乌纱帽,打了你们这帮狗腿子的板子,看你们这帮孽障还有何可嚣张!”
“哈哈哈哈哈!!!……”
狗腿子们如闻天大的笑话,越发嚣张了,气焰盛极,满不在乎。
“招了大老爷下来查太爷?做你们的青天白日大梦去吧!”
“真以为下头的信息能传到上头?”
“下头的信息永远被压隐在下头,才是常态!”
“古来越级上告者,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林毅罗老汉一行,二十几号草芥之民,离县几个月,音讯全无,估计早已经渣都不剩了!……”
“……”民|舆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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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帮地方的官差,知道些什么。
商旅车队。
劲装的布衣随从,驾马于前后作护卫。
中间的珠帘车辇,戴面纱的商家闺秀,隐约其中。
如无数经商至此的车队,风尘仆仆,平平无奇,毫不起眼。
肃容远望衙门的嘈杂,端坐于高头大马上的一灰袍护卫,忽然伸臂去,敲了敲轿辇的木壁。
“小姐……”
“怎的了?”
闺秀面戴薄纱,轻撩轿帘,探露出一双柔婉盈盈的美眸来。
“还记得您上次勘验出来的结果么?”
“我自个呈给包府尹的验尸报告,自是记得清清楚楚:那些被麻袋沉湖的上告冤民,颈上的刀痕,均是县衙级别的官刀所留。”
灰袍护卫咬了咬牙,隐晦地指了指远处的衙门,压低声:
“这帮子地方的官差,绝对脱不了干系!”
灰袍的护卫便乃王朝。
他们一行开封精锐,全部乔装作了随从模样。
而展大人,则扮作了来此地经商的贵公子,带领着车队,驱马走在最前头。
经城门,穿越熙熙攘攘的街市人流。
舟马劳顿,风尘仆仆,掩盖不去青年蓬发的英气。
温醇仿佛上好的古玉,深沉如若幽幽静水的蓝潭,城府内含,气度非凡。
这男人已变了很多。
从被恶毒捅了十几箭。
到发现喜欢的女子,身体里面竟然还住了另一个附人格。
矛盾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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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仵作。
如今这位随展大人赴龙潭虎穴,共救民于水火的优秀同僚。
浑然不知,展大人的巨阙剑,已经给她暗暗定下了必死的结局。
她的身体里,罕见地居住有两位人格。
主人格:在展大人看来柔善,实则却恶贯满盈的仵作姑娘。——已经以赏金刺客的身份,在江湖上接单多年,害人无数,创下了无数血污可怖的壹号案。
附人格:看似张牙舞爪,狠厉嚣张,实则才刚刚诞生,还啥坏事都没干过。——最近刚刚独立出来的新壹号。
主人格,仵作姑娘,看似善,暗地里染满了血污。
附人格,新壹号,看似恶,实则啥坏事都未做过。
展大人误以为主人格善,而附人格恶。
展大人误以为这些年来血债累累罪恶腥臭,皆乃附人格所犯。
其实哪里与附人格相干呢?
附人格才刚刚诞生出来啊,就一下子背起了主人格十数年来血债累累的大黑锅。
这实在是个美好的误会。
因附人格——背锅侠的出现,展大人面前,主人格——仵作姑娘成功保持住了良善美好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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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大人有展大人的考量。
展大人已严令把王仵作强制带至中牟。
下一步,展大人要把王仵作这具躯壳,诛杀在中牟。
纵然主人格无辜,但附人格的危害性太大了。为了除附人格,主人格只能跟着一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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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仵作如猫,时而乖巧柔和,待他温柔若水。时而爪锋尖锐,狠厉张扬,撩拨得男人胸腔深处,心脏狂跳。
他不该对她动情。
正邪对立,早晚生死战局相见。
如今于情网中陷落得越深,未来行法行诛之时,连并她这个无辜的主人格一并屠去,便越会锥心刺骨。
“就在中牟解决掉吧。就在中牟解决。”
展昭在心中暗暗盘算。一遍又一遍地逼自己下定决心,下定狠心。
快刀斩乱麻,早断早利落,早断早干净。
总不能以后每次外出公干,都强制性地带上仵作——这个技术性的吏职,跟随同行。
而一旦他离开,没了制衡,这具躯壳内的凶残人格,必然再度出来犯下丑恶的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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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扮成随从的王朝驱马赶了上来。
恭敬问展昭:“小姐请示,既已入了目标县城,能否在前面找家客栈歇息下来?”
“快马加鞭,舟车劳顿,如此久的时日。再不停下来歇息,她忧恐您腹部的伤口会重新裂开。”
“……”
暗含杀心的公子,受善意关怀,越发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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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戏演全套。
当初为了便于快马加鞭,赶路程,要求仵作姑娘速速学会了骑马。
到了中牟城外,又把仵作姑娘的马匹换成了马车,符合了其商贾闺秀的伪装。
滴水不漏。
已至龙潭虎穴的中牟境内。
如今,仵作姑娘与展大人,以兄妹相称。
“扶小姐下车。”
“是。”
小厮恭谨地扶了闺秀下辇,闺秀面戴轻纱,衣裙雅致,气韵清素出尘。
盈盈抬望于客栈大酒楼,楼上不知多少客商,也在透过窗扇,望楼下的她。
“客房已定好,护送小姐上楼。”
“是。”
“派人严密保护,不得允小姐离出客房半步。小姐的一切可疑动向,即时即刻向我禀报。”
“是。”
小姐忍不住回首,盯住了所谓的兄长,实则的上官。
黛眉作颦,严重不满。
——保护?
这哪里是严密的保护?
分明是废除人身自由软禁囚守罢!
他莫不是想把这一具躯壳两条人格,通通解决在中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