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那些致命的伤口并没有痊愈,他们好像是海面上巨大的冰山,只漏出一个角,余下都成了沉甸甸的血泪藏在他眼里。
关柏后知后觉摸了摸肋骨,昨夜零碎的记忆汹涌而来,他不适的皱了皱眉,手心下的疤痕早就没了痛感,他斟酌着开了口,"与你没关系的,是我想不开。"
傅杨忽然站了起来,他脸色灰青,沉沉看着关柏,哑着嗓子开了口,却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那天你在酒局上喝了那么多酒,你怎么回去的"
他俯视着关柏,眼里一片血红。关柏忽然就觉得十分可笑,他不知道傅杨这样问的意义究竟在哪里,他慢慢起身当着傅杨的面脱掉了睡袍。关柏其实并不枯瘦,肩颈修长,肋骨上的疤痕也是一小块褐色,近乎灼伤傅杨的眼睛,他缓缓套上了衬衣,"你说的哪一天"
"下大雪那天吧,你闯进来。"傅杨的声音低了下去,他不愿意再提更多了。
关柏顿了顿,他系好了领带,转过了身,"我没回去,你忘了"
傅杨像是被子弹击中,关柏却笑得和煦,"我撑着一口气回了宿舍,喝多了不过也就那样吧,抱着洗手池吐几轮就行了。"他淡淡道,伸手拧了一下领带,只有眉头轻轻抽了一下。
傅杨没漏过这个表情,他在难过。傅杨咽下满嘴的血腥味,"关柏,你这辈子,从不对别人说谎,除了我,昨天夜里流泪的是谁"他忽然就哽咽了,"你告诉我啊,你难受你恨,你倒是告诉我啊。"
关柏闭了闭眼,喉结微动,"然后呢"
没人回答,关柏逃一般出了门。
傅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像一颗风烛残年的老树轰然倒地,他是被布莱克送去医院的。
纪端铭收到了关柏的消息,看了一眼傅杨的病历,好歹也是认识的人,纪端铭拿出了普度众生的气势将人转到了自己的医院。宋秘书接到电话的时候,傅杨已经醒过来了,纪端铭站在床头跟宋秘书讲情况,小姑娘被吓了一跳,险些以为自己就要换老板了。
纪端铭笑,"是挺危险,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受了刺激,血压上头,毛细血管破了而已。"
"脑出血吗"宋秘书道。
"别吓她了,来跟我说吧,纪医生。"傅杨靠在床头疲惫道,"小宋你去联系我上次提过的投资项目,我今晚就要看。"
宋秘书点了点头,跟纪端铭鞠躬之后匆匆离开。纪端铭推开病房,坐在了病床旁边的一个椅子上,"要我跟你讲讲么"
傅杨摇了摇头,"我心里清楚,你看着治吧。"
纪端铭合上病历,"出于这个职业道德,我还是建议你最近不要去见关柏了。"他指了指眼睛,"你这个眼球遭受不住。"
"嗯,我没准备最近去见他。"傅杨沉沉道。
纪端铭挑眉,"那你叫我进来是为了什么"
傅杨抬了眼睛,深深看了一眼纪端铭,"你让许彦来伦敦吧。"
纪端铭没了笑,"怎么说"
傅杨摆了摆手,"别误会,我就是觉得,别走到我这一步。"
纪医生站了起来,"多谢提醒了,你好好休息。"说完转身就出了病房。他从兜里摸出了手机,看了看那一个特别的号码。
他忽然叹了口气,表情软了下来。最近的通话记录还停在一个月以前,还有二十一天,就是他的生日了。
许彦没有给答复,也没有再联系他,他知道他在给自己机会远离,想到这里纪端铭就咬了咬牙,笑得有一点嚣张,你说远离就远离
傅杨后面的一个月再也没出现在关柏面前,楼下的房子一直空着,没有人搬走,也没有人搬进来。
关柏以为他终于死心了。
傅杨没能在短期内来见他,先来见他的是戈登教授。
教授八百年不出实验室,破天荒亲自上门见了关柏,只是他脸上的表情不算是很愉快。他自从那天过去就精神不济,酒精与大起大落的情绪耗尽了他的力气,于是他干脆直接请了病假在家养老。
戈登站在门口看着穿着家居服的关柏,头一次面无表情,他也不进门,只冷冷道,“关,我以为你很特别。”
关柏再迟钝也觉出自己的恩师表情有异,他回想了一遍自己最近究竟做了什么才能让这个以脾气好著称的老师翻脸上门,可是搜索一遍之后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老师?您还是进来吧,我觉得可能有什么误会。”
戈登见他确实一脸迷茫,脸色缓和了下来,冷哼一声进了门,关柏按着老师的喜好给他做了饮品。
“老师到底怎么了?”关柏端着饮料坐了下来。
戈登冷冷看着他,“咱们那个投资方变更了,他们会给实验室最大力度的资金支持。”
关柏裹了裹自己的睡衣,“那不是好事?”
戈登将被子“咣”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有条件的。”
关柏心里有一点不好的预感,“什么条件?”
“我让贤,你来做领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