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步跨过去,却还是一下找到了连枝儿,透过狭小窗户透进来的白光,却见她脸色惨白的没有人色,竟似真的死了。
阮禄的心“咯噔”一下。好似什么东西碎了一般,只压在他的胸口处,几乎窒息了一般的感觉。
他将她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修长的手指几乎抖擞着往她的鼻息下探去,却还是感觉到了那轻不可闻的呼吸。
好似失而复得的珍宝,他将连枝儿死死的搂在怀里,只匆忙我那个外面狂奔,嘴里喊着,“快叫大夫来,快叫大夫来。”
施染等人还在外面将孙升等人带着带上枷锁,却见阮禄抱着一个瘦弱的女子急匆匆的跑来,都吓了一跳,而带来的禁军中有大夫,便赶忙的跑了过来。
施染的目光不由得看着阮禄怀里那张血淋淋的小脸,虽看不清楚五官,却觉得十分的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但他根本不在意,只慢慢的下马。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阮禄将奄奄一息的青栖放在孙升的屋子里,又嫌弃他们的东西脏,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来让她垫着,那玄色的披风却很快便被鲜血给染透了。
很快一盆盆的雪水便被人用盆端了出来,泼在冰雪中,却是触目惊心的一番模样。
待伤口上的血水擦拭干净了之后,阮禄看着她身上的鞭痕,几乎将她浑身的肌肤都割了一遍似的。
他坐在床榻边,看着他紧紧闭着的眸子,“我怎么舍得?我当时真是得了失心疯了?竟将你一个人丢在狼窝里了。”
很快那些丫鬟们将心惊胆战给连枝儿上了药,大夫这才忧心忡忡的道,“姑娘的命是折了一大半了,能不能活命,只看能不能挨过一日了。”
“没用的东西?若她有半分的不好,本世子先砍了你的脑袋。”阮禄脸色铁青,几乎能喷出火来。
“这也得看姑娘在造化了,若是常人受了这样的折磨,早就活不成了,只是姑娘心中只怕有着执念,不肯放下,才吊着这条性命。”那大夫脸上露出怜悯的神色来。
阮禄挥了挥手,只让他下去了。似乎想到了什么,“那屋子里还有一个,看看能不能救活,若没有法子救,只让她去了也省的受罪。”
若不是看在青栖与连枝儿亲如姐妹,他才不会对那个女人有半点的怜悯。
屋内很快便剩下了他们两个了。阮禄看着床榻上的青栖,手指慢慢的摩挲着她的脸颊,“你想要什么,尽管告我,你只要现在开口,我什么都能答应。”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痛楚。
“你不是想要回北凉吗?我带着你回去!去见你的亲人们,去看你的弟弟。”
“你不是喜欢骑马吗?宫中有一匹汗血宝马,我给你求来好不好?!”
“起来跟我说说话。哪怕骂本世子绝情也成!”
终于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
阮禄顿时心内一紧,却是漫天的欢喜,只将耳朵凑了过去,“你说什么?你说啊!”
“施染……”她只说完,一行泪珠便顺着她惨白的脸颊滚落。
阮禄慢慢的站起身来,他这才发觉自己的身上竟全是她的鲜血,“好,本世子将他给你叫来。若是趁我不在你断了气,我便亲手砍下他的脑袋。”
他说完便推门出去了,才走到门口处,脚下一个踉跄,几乎险些摔在冰天雪地里。
守在门外的侍卫都吓得不轻,却见到了往日里沉稳的世子竟露出慌乱惶恐的模样,不由得瞠目结舌起来。
“施染在哪里?”
“回世子殿下的话,施大人正在带人搜寻被孙升等人藏匿起来的金银……”
他的话尚未说完,一抬头却见自己的面前空空如也,竟不知阮禄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阮禄从一处偏远的屋子里找到施染的时候,果然瞧见施染正命人挖着埋在雪地里的金银珍宝,他抬眼看着满头大汗的阮禄,“世子殿下为何这般的匆忙?”
“跟我去见她。”阮禄的声音阴冷。
施染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却不由得想到了适才被他抱着的不知生死的女子,“我很忙,实在不便,况且我又不是大夫,世子殿下找错了人了。”
阮禄早已忘记了当初对她死缠烂打的北凉郡主,他只知晓她最后落在了阮禄的手里,但他只以为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原本就是冷心肠的人,即便连枝儿再是爱的刻骨铭心,撕心裂肺,但在他的眼中,她不过是如同浮萍一般,或者落在身上的一片叶子,再也不会记起来了。
情急之下的阮禄眼中已经满是血丝,他“刷”的一声拔出了自己身上的配剑,直指着阮禄,一字一顿的说,“她要见你。”
周围的侍卫见两人竟莫名的兵戎相见,都不由得大惊失色,毕竟阮禄和施染都是京中煊赫的人物,伤到了哪一个以后也不好收拾。
“不可——”
“世子殿下消消气。”
“他是施大人,您怎能动刀刃呢?”
施染看着那冷岑岑的刀刃,似乎也不像闹得太厉害,他太了解阮禄了。不但狂傲不羁,而且但凡他认定的事情,费尽心思也要得到。
“我跟世子殿下去就是了。”施染的手指拂过袖子,依旧是优雅从容。
阮禄这才放下手里的剑,带着施染往孙升的院子里走,他走的十分的匆忙,好似害怕什么东西会发生似的,几次踉跄着,连脚步也有些虚浮了。
这让无波无澜的阮禄也有一丝的错愕了,然而等他被阮禄带着进了屋子里,却见床榻上的女子双眸紧紧的闭着,似乎在竭力的忍着身上的疼痛。
而当他的目光听着那女子干干净净的小脸上的时候,终于问了出来,“她是谁?”
似乎听到了他的话,床榻上的女子的眼中又落下一行泪珠来,旋即发出如小猫一样痛苦的哼声。
“施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对您爱的惊天动地的女人竟然全忘了。”阮禄坐在床榻上,伸手抚着连枝儿的手背。“她是连枝儿。”
无数的回忆刹那间涌上心头,施染的目光停在了连枝儿的小脸上,若不是阮禄说,他就那个认不出她来了。
当初有鸭蛋的小脸上带着欢喜的笑,无论走在哪里,似乎都能听见一般,而此时床榻上的女子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半点鲜艳明媚,好似枯萎凋谢的花。
“怎么是她?”施染皱了皱眉,“她怎么会在这里?”
阮禄根本不想将当初自己做的一切告诉他,甚至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难受。
“大夫说她可能熬不过今晚,你留在这里陪着她,或许她……”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清瘦的小脸上,“或许她还能熬过来。”
“世子殿下,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施染眼中又是一片的淡漠,“生死各安天命,离开了没有什么不好的,瞧着如此的病着,早些去了省的早受罪才是。”
他的话无异于在阮禄的心口处捅了一刀,“是啊,施大人就是这样绝情狠心的人,所以连自己亲身的母亲去了也不曾伤心难过,本世子瞧着也不过是狭隘自私之人罢了。”
施染眼中有一丝的复杂,良久才只说两个字,“告辞。”
阮禄瞧着床榻上的女子,那微弱的呼吸几乎随时要断了一般,他终于还是咬了咬牙,“求你,求你留下来陪着她,哪怕她今晚去了,到了阴司地狱里,也是心中欢喜的了。”
施染怔住了,高高在上的阮禄竟会这样的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