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角法力再催,风雷再度进逼,端的是狂风如刃,怒雷若锤,誓杀眼前儒门真仙。
卢植拈指一引,取云化水,以水为弦,化作一口清雅古筝,此筝以虚化实,名曰云海筝,乃六艺乐法中的一门高深术法。
卢植指拨琴弦,再祭儒家六艺中的乐法神通,顿时云海同奏,音律飘渺,似云幻雾,千雨流披,凛冽扫向风雷罡煞。
初音震荡,引实为虚,张角的攻势顿时被削去三成,卢植中指一勾,云雾琴弦再响第二声,顿时风定雷止,万籁俱寂,方圆百里再无声响。
张角只觉胸口好似遭万钧重压,憋闷无比,几乎连喘气都不能。
正所谓风雨前夕,天地平静,卢植这第二弦将天地凝滞,可见第三弦一旦弹奏,定然是非同小可。
张角岂容对手如愿,左手微提,祭起天罗水象,云属水,遭受天罗水象的牵引,云海琴顿时化作点点水珠分离崩解。
两人斗法数回合,不分轩轾,准备再施神通一决雌雄时,一股强烈妖气急扫而来,卢植护身正气有感而发,强势震散近身妖力,妖力随之回归本体,只见长空九雷奔腾,一道狂霸巨影穿透云层而来。
官军、黄巾军皆被异象吸引,纷纷抬头望天,只见一尊九头狮子耸立天际,如同日月般的狮眼凛冽而又倨傲地俯视苍生。
「大贤良师,九元灵圣应邀而来!」
九头狮影口吐人言,声若洪雷,百里震动。
张角笑道:「老祖千里赶赴,张某未及远迎,还望恕罪。」
九元灵圣说道:「教主发厚礼相邀,但某却是空手而来,甚感失礼,且让某就地取材,给教主一份见面礼如何!」
张角笑道:「甚好,张某亦想一睹灵圣风采!」
九头狮子猛然张口,雄沉一纳,官兵被强烈气流抽离地面,被一口吞没。
眼见子弟兵遇害,卢植大怒,体内儒阳正气磅礴一震,扫开四周妖风邪气,随即纵身扑向恶狮妖影。
却见张角抢先拦截,法袍一抖,再掀天罗水象,顿时暴雨磅礴,雨点如箭袭向卢植。
卢植身形受阻,救援已是来不及,顿时怒上眉梢:「妖道,还我子弟兵命来!」
说话间袖袍翻舞,浩然正气倾斜而出,化作儒阳火元,将雨箭蒸之一干。
「穷酸腐儒,本教主就与你斗火!」
张角双掌一合,凝结灵力,天罗火象散布四方,热浪席卷,竟反压儒阳火元一头。
张角再催火力,火象越烧越旺,更是化作十个太阳,誓将卢植烧成灰烬:「卢子干,十阳焚体,万物皆烬,汝命休矣!」
卢植依旧临危不乱,只看他左手伸直,如托山岳,右手内曲,如抱新月,做拉弓挽箭之态,说道:「十阳当空又如何,可知后羿射日乎!」
话音甫落,卢植发出无形之箭,锐气无匹,一往无前,嗖的声响,顿时贯穿其中一颗太阳,此乃儒教六艺又一绝技——神射术。
卢植一击得手,控弦再发,无形之箭连环而出,走势如雷,再破五阳。
张角立即将剩余四阳收拢,构筑为一道厚实火墙,挡住了卢植的无形箭。
卢植哼道:「旁门左道,看我如何破之!」
只看他拨弦引箭,发出的气箭却是响无名音波,竟然射、乐两大绝艺融合而出的术法。
张角亦增强法力,左手结印,引来九道天雷汇入火墙,顿时雷火交融,威势更盛。
鸿儒、邪道再展神通妙法,卢植琴箭合璧,张角同控雷火,你攻我守,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卢植忽然感到后背一麻,显然是被目光盯住,暗叫不妙:「那妖孽定是要趁机偷袭!」
他立即先发制人回身反击,只看儒袍一震,儒家御术再出,引得天上云雾缭绕,化作似真似幻的兵将,齐攻向九头狮子。
九元灵圣张口吐纳,狮吼如雷,将云雾所化的兵将尽数震溃。
卢植见四周一片风滚雾腾,妖气环绕,知是那妖怪将要现身,于是跟张角虚晃一招,抽身退后百步,重整架势,以待强敌。
巨妖现身便惊得百里方圆内飞沙走石,喷雾掀风,卢植定睛一看,却见一妖驾着黑雾飞来,身着广袖法袍,腰缠锦绣玉带,颈生九头,利齿凶狰,目若铜铃,正是那九灵元圣。
卢植暗自吃惊,忖道:「吾已在广宗四面设下阵局,等闲妖邪不能近,但这厮居然大摇大摆进来,修为定然十分可怕!」
九元灵圣面容虽是狰狞,但举止却彬彬有礼,只见他朝卢植拱了拱手,道:「九元灵圣闻卢公大名许久,仰慕之极,今日一见当真风采过人,名不虚传也!」
卢植沉声道:「原来是传闻中的九头狮子,难怪可以突破卢某阵局。阁下本是乃洪荒异种,天生玄力,与鹏雀麒麟其名,如今更是修得妖仙法身,更应超脱世俗,何以妄动杀劫,自损功德呢!」
九元灵圣道:「卢公此言差矣,方才吾只是以术法将那些士兵摄出千里之外,并未损其性命。」
卢植这才稍微定心,继续说道:「既然你无心伤人,为何要张角这等旁门左道同流合污!」
张角哼了一声,怒目相视,九元灵圣淡淡一笑:「卢公此言诧异,天下道法同归殊途,皆为得证大道。更可况大贤良师将天罗四象使得出神入化,乃神仙一般的人物,何以被冠为左道呢!」
卢植道:「功法正邪取决于人,张角得太平经传承,乃天大机缘,本该造福苍生,但他却心生歪念,妄动兵戈,以至于神州烽烟,民不聊生,此等作为不是旁门左道还是什么!」
张角哼道:「笑话!当今朝廷,君者昏庸,臣者奸佞,这天下早已被这些昏君奸臣弄得民不聊生,偌大庙堂早已乌烟瘴气,吾创太平大道,兴仁义之师,伐失德君臣,乃上接天命,下承人心。若我太平道非正义之师,何为能在短短时日聚得百万教众!」
卢植道:「可笑之极,所谓的百万教众要么凶残恶人,要么是蠢笨愚夫,要么就是图利小人,聚集起来不过是一群暴民恶徒,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四处烧杀掳掠,所到之处征兵入伍,收敛粮草,如有不从者便施以毒手,屠城灭郡,此此等行径也配称正义!」
九元灵圣忽然开口问道:「那卢公看来,何为正义?」
卢植道:「卢某看来,正义不问缘由,只看结果。行善事者为正义,无论其心怀善或恶!但观黄巾兴兵以来,天下得益远逊其害,故而陆某断其为恶!」
张角道:「汉室腐朽,病入膏肓,雷霆手段就如猛药,不下不得治其病,枉你一代鸿儒,目光如此短浅。当初武王伐纣,集八百诸侯,征战人间;太公辅周,举封神天榜,群仙遭劫,那是何其悲壮惨烈。比起那场劫数,今日的死伤算得了什么!」
卢植道:「周兴伐商虽为劫数,但一路上,武王善待百姓,周军对民众秋毫不犯,这才算是真正的仁义之师。反观你麾下黄巾贼,飞扬跋扈,凶暴残忍,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若让尔等得势,天下更无宁日!」
张角道:「大仁不仁、大爱无爱、以杀止杀,天下太平!」
卢植道:「太平无象,亦或说万象皆太平,无私则太平!人人心中皆有其太平之象,若一味强求之,此象便为人心私念,久而久之便会相讼相争,这所谓太平,不过是使得世间更乱罢了。你张角今日所作所为正是如此!」
张角道:「既然无私则天平,那你卢植何以凭一己之辞断言吾道非太平!」
两人针锋相对,言语上好不示弱,既是斗法亦是论道。
九元灵圣忽然开口截止道:「二位,如能文争,天下间哪还有武斗!」
张角点头道:「灵圣所言甚是,说来说去,到头来还是要手底下见真章!」
卢植道:「卢谋人今日就算是拼尽一身修为,纵使毁去真仙法身,也要灭你这太平邪道!」
张角哼道:「笑话,就算你我单打独斗,吾也不惧你,更何况还有九元灵圣相助!」
言语间的火药味十足,儒道双目对视,烈芒忽闪,肃杀之气弥散开来。
九元灵圣哈哈笑道:「二位皆是神通广大之辈,若当真生死厮杀,恐怕会引来一场天灾地祸,受苦的还是广大百姓,卢公乃孔孟高足,仁爱为怀,想必不会牵连无辜,不妨暂息雷霆,寻一个两全之法如何!」
卢植道:「那尊下有何高见!」
九元灵圣道:「依某所看,卢公还是早早退兵罢了!」
卢植面色一沉,冷笑道:「这算什么两全之法!」
九元灵圣道:「一,卢公就此退兵,可免一场厮杀,干戈平息,可使众生免灾;二、卢公就算通晓孔孟圣法,但也绝对敌不过我和大贤良师联手,与其枉送性命,不如急流勇退,保全有用之身,来日再做谋算!而且趋凶避吉,乃万物天性,卢公此举也不算失颜面!」
卢植仰头哈哈大笑。
九元灵圣蹙眉道:「卢公何以发笑!」
卢植肃容道:「我笑畜生就是畜生,修行再高也难脱愚昧蠢笨之根,你以畜生之心腹度人之道义,不可笑吗!」
九元灵圣怒瞪眼目,喝道:「卢植,吾敬你一代鸿儒,予你退路,你莫要不知好歹,自寻死路!」
卢植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卢谋人既敢站在此地,便不惜生死,要战便战,何须多言!」
九元灵圣道:「战?你死了倒也轻松,你身后的士兵呢?」
卢植回头望了一眼,问道:「汝等怕死乎?」
军阵内先是一片平静,随即一个士兵开口喊道:「我不怕死!」
这句话一出,其他士兵纷纷响应:「不怕!」
卢植大声喝道:「诸君可愿与我同进退,共生死?」
「愿意!」
「同进退,共生死!」
面对激昂的官军,张角暗自惊愕:「这些官兵居然这般死心塌地地跟着卢植?」
当今朝廷上下腐朽破败,各级士兵早已不是当年那支横扫八荒六合的大汉雄狮,战斗力低下,贪生怕死,将兵不合。
张角起事以来,每次与官兵交战,那些官军基本都是一开打便逃窜,犹如酒囊饭袋,自从遇上卢植以来,他麾下的黄巾军主力不但讨不了好,还被逼得退守广宗,现在好不容易占得上风,却不料眼前这支军马如此刚硬不屈,不畏生死。
九灵元圣脸色微微一沉,心头莫名颤动,在他看来,这些凡夫俗子就算再多也不过蝼蚁罢了,他只需稍稍做法,便可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刚才的手下留情不过是避免多沾杀戮因果,根本就没想过要对这些凡夫怜悯,但此时此刻,心中为何会有一丝敬畏?九灵元圣怒吼一声:「不知死活,本圣就成全你们!」
九头张口,吞雷吐风,翻云掀雾,冥冥妖力倾斜而出,竟将阴阳颠倒,日月失衡。
广宗城外地裂千尺,烈火直冒,无数阴气由地下涌出,卢植定神一看,暗叫不妙:「好个可怕妖孽,竟能召来九幽炼狱!」
九灵元圣具有贯穿阴阳的神通法力,此刻施展开来,便见九幽开门,万鬼噬魂,惊骇无比。
冒起的九幽鬼魂纷纷向汉军营地扑去,欲勾魂夺魄,害人性命。
卢植把定心神,手掐法决,释出儒阳正气,化出结界笼罩全军,惊得万鬼不得造次。
张角忽地出手,掐指一点,一道怒雷从天而落,狠狠地打在结界上,结界顿时分崩溃散。
卢植面色一白,连退三步。
失去儒阳正气的阻碍,群鬼更加肆无忌惮,杀入军营横冲直撞,士兵死伤惨重。
卢植双手虚引,化弓弦状,凝儒阳气为箭矢,连环射出,击杀鬼魂欲挽狂澜。
张角指决引法,再唤天雷来劈卢植,卢植遭天雷所阻,无法以神射术攻击鬼魂,端的是又急又怒。
张角缠住卢植后,甚是满意,对九灵元圣说道:「传闻元圣爷可贯穿阴阳,掌控幽冥,今日一见当真名不虚传!」
九元灵圣叹道:「吾本不想沾染杀业,但一入红尘也是身不由己!」
张角道:「圣爷多虑了,待吞了这数万官兵的魂魄,修为定然精进不少,来日证得鸿蒙混元大道,与孔孟三清诸圣并肩,区区杀业,弹指一吹即可消散!」
九灵元圣道:「想来也只能如此了!」
既然已经动了杀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事情做到绝。
只看老妖加催邪功,吐出滚滚黑雾,引出更多的九幽阴魂,吞魂嗜血,嚼骨啃肉,使得方圆百里内尽是哀嚎哭喊,好不凄惨。
九灵元圣吞下不少活人魂魄精血,浑身舒坦,眯着眼睛惬意地说道:「大贤良师,你我间的约定可不要忘了!」
张角道:「本教主一诺千金,待攻下洛阳后,便赠沃土万里,生口十万!」
九灵元圣道:「甚好甚好,如此一来,天下群妖得以建国安家,不再奔波逃窜,也不枉我红尘奔走一番!」
「张角,你这妖道!」
卢植火冒三丈,怒斥道:「你居然许妖孽建国,更让百姓为妖仆,你简直丧尽天良!」
张角哼道:「子曰有教无类,人能建国安邦,妖为何不能?」
卢植道:「妖孽残暴,不知廉耻,立国安邦,天理何存!」
九灵元圣哈哈笑道:「凡人羸弱不堪,肮脏残朽,却占据大好河山,而吾等妖灵修有神通,得天独厚,竟要屈身阴暗污地,这也叫有天理吗!」
老妖言毕便张口朝卢植咬去,张角也同时发出五道天雷,卢植腹背受敌,顿现支拙。
危难之余,一道神光掠过,分袭老妖和张角,一解儒者死劫。
九灵元圣道:「何方鼠辈,偷袭本圣?」
天际乍现万道神光,驱散四周阴霾,逼得九幽鬼物纷纷躲入地底。
只见彩云重叠,紫气茏葱,一道人端坐于九色莲花座,头顶九色神光,放射万丈光芒。
卢植认得那道人,欠身作揖道:「原来是太乙救苦天尊下凡,植这厢有礼了!」
来者正是太乙救苦天尊,有名东极青华大帝,居青华长乐界之东极妙严宫,统领青玄左府一切真仙,掌握三界救苦之事,故受三界苍生敬重。
救苦天尊单掌举胸前,朝卢植欠身颔首:「卢公客气,老道还礼了!」
打过招呼后,救苦天尊望着九灵元圣说道:「你这孽障,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老道就跟你说道说道,为何当今是人道昌,妖魔衰!」
九灵元圣道:「愿闻其详!」
天尊说道:「天道左旋、地道右迁、人道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