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三郎进去没多久就又出来了,一脸不爽,显然是把董青当成了不速之客。
两边的侍卫不知是不是对董青太放心,还是被董青吩咐过了,竟没有去计较段三郎的无礼,只是用余光去打量少年。
越看越是心惊。
董青身上带着醉意,那双眸子倒是越发的深情真挚了,他扬了扬手里的酒杯,“表弟特特让下人备了好酒,为兄家中规矩甚严,难得一品,不舍得放下了。”
段三郎挑眉,他倒忘了,自己让人准备了好酒好菜,还是从杜三思那里才拿回来的。
“酒呢?”段三郎按住亭边的栏杆,手臂一撑就翻了进来,抱起那酒坛子晃了晃,气得咬牙,“你喝完了?!”
可恶,他都还没吃呢!
“此乃烈酒,饮之不多,其余便让伯父收了起来,”董青笑眯眯地将边上一个阔海大酒盘递过去,“再说你还没及冠,就该少饮,此一海足够你饮了。”
“要你管。”段三郎眼疾手快地将那阔海大酒盘拿过去,二话不说就咕咚咕咚给倒进肚子里,然后瞪他一眼靠栏杆坐下。
董青但笑不语,心道我要管,却也管得着。
“喂,你还没回答我的话,”段三郎皱眉,“府里不是有客房,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很怀疑,这恐怕不是段久的主意。
他爹什么性子他还不了解?下午见面他就发现段久态度矜持故作正经,分明是在董青面前做戏。
而且段久还暗示让自己离他远点,决计不会将人安排到自己身边休息才对。
果然……
“在下或将在临安带上一月半月,自该寻个‘临安通’才好,为兄细想,此人或许除了表弟再无别个能担当此重任,”董青理直气壮道,“如此也好叫我们兄弟亲近、亲近。”
亲近你妹!
段三郎眼神警惕,“你到临安是来游山玩水的?”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董青笑问,“临安繁华,苏杭一绝,文人墨客争相访之,吾来何妨?”
说得很好。
但他不信。
段三郎微眯了眼,突然灵机一动。他爹明明在忌惮此人,却偏偏要佯装亲善,似乎有些棘手的样子,该不会这个董青……别是京城派过来的密查使吧?
临安是大城,还是外放的肥差,若是朝廷中有人嫉妒弹劾也非寻常。而且如果真的要找他爹麻烦也不苦难,毕竟身为临安知府衙内的他刚好是个纨绔子弟。
段三郎不动声色,心下暗暗叫烦。
虽说只是猜测,但也不无可能,这一个月难不成自己也要跟爹一样装模作样?
怨念地看了他一眼,段三郎翻出亭外,哼了声,“要找临安通你去寻别人便是,本少爷明天有事,恕不奉陪!”
“无妨,为兄可以陪你。”董青从善如流。
段三郎:“……”这个人果然在故意接近他!
突然,杜三郎想起自己经历过的两次刺杀,心中一紧,看向董青的目光有些阴鸷。
“你到底想干什么?”
董青笑而不语,少年郎还太年轻,和朝廷里笑着吃人的饕餮与盘龙座上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相比,少年郎再凶狠,在他眼中,与炸毛的猫儿无异。
段三郎分外无趣,但想起明天小酒馆开业的事情来,又眯了眯眼睛,抱着手威胁,“你要来便来,只莫要后悔便是。”
董青莞尔,“某做事从未考虑过后悔二字,但求问心无愧。”
段三郎又哼一声,调头就走。
侍卫寒剑从亭外走了进来,“这段衙内脾气倒是比皇宫里那几位还大。”
另一人也冷道:“他是地头蛇,自然以为可压强龙。”
然而龙和蛇到底还是一个天一个地,坐井观天无异于自寻死路。
董青微皱起眉,警告,“三郎不过是孩子脾气,又是段久独子,性格骄纵些也在意料之中,你们年纪比他大上一圈,还与个孩子计较什么?”
“公子就是脾气太好了,”寒剑无奈,只好转移话题,“那段知府倒是个清明中正的人,公子决意在此停留一月,莫非是想将段大人……提拔入京?”
“京师混乱,皆是因为顺天府尹与司马岳中饱私囊、尸位素餐,的确该将之换下,”董青敛眸,带出若隐若现的隐晦幽深,“不过,倒不急于一时。”
若是在拉下顺天府尹之时,能够顺便坑一把司马岳……
或者,将三郎带回京师,或可分化父皇对司马岳的偏爱,也未可知。
“派人先去查一查那……”司马青淡淡道,“杜家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