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色微微凝固,也顾不上去吃那香喷喷的鸡肉,转而拿了一块不足指甲盖大小的蘑菇放到鼻尖轻轻嗅了嗅。这一嗅,瞬间让非渔脸色彻底凝重。
眼见非渔脸色不对,左姒自然也猜出手中蘑菇的不对劲来。她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问道:“怎么了?这蘑菇有毒吗?”
非渔却不回答,反问道:“你知道这蘑菇叫什么名字吗?”
“这不是茶树菇吗?”
“这是“死亡帽”。”
左姒犹在疑惑,却听得非渔解释道:“这种蘑菇和你刚才说的茶树菇形状大小都相似。唯一不同的,便是这种蘑菇底端有些许很小的绿色斑点,如果看得不仔细,很容易将两者相混。
这些绿色斑点里面藏着的,便是死亡帽的毒。不过这毒一般很稳定,即使经过高温烹煮也不一定会挥发出来。因此到了饥荒年间,也有一些饿到极致的人会将它采来吃。
但是,尽管“死亡帽”里的毒素连高温烹煮都不一定会挥发出来,可有一样东西,却是它最好的挥发剂。
那便是——鸡肉。只要将这死亡帽与鸡肉烹煮在一起,它里面的毒素便会完全挥发出来,普通人就算只吃了不足指甲大小的一片,也会立刻五脏俱烂而死。”
左姒被非渔一番话给惊住,面上显出些许后怕来。“抱歉,我,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可能知道。这“死亡帽”生长条件苛刻无比,红色的土壤、背阳的地势、腐烂的植被,缺一不可,所以只在川蜀一带的几个城镇少有生长,医书上也少有记载。你十二年来足不出户,又没有任何可和外界沟通的机会,不知道它当然是正常的。”
停顿了一会儿,她又略有些沉痛地说道:“现在的问题是,虽然死亡帽与鸡肉同烹并不会让鸡肉也沾染上毒,但,万一呢?”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了担忧来。
毕竟,忙活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到这鸡熟了,却只能看不能吃,内心的失望自然可想而知。
而等到何谨行顺着香味找来的时候,两人更是已经面面相觑了有一会儿。是以,他当然没听见两人关于有毒没毒的商讨,他眼里只有那只金黄的诱人的叫花鸡,再容不下其它。
忽听得“咕噜”一声,打破了这面面相觑的平静。
何谨行捂着自己的肚子,在心里深深地抱怨着它的叫声的不合时宜。等一下那两人过来时他就赶紧使出“风过无痕”逃到另一边躲起来吧,毕竟偷听这种事情实在是很让人讨厌的啊。
非渔自然也听见了这声音,她一边问道“是谁?”,一边朝着那发声之地走了去。
她还未走几步,便听得一人道,“是我……”
她转身一看,便看见了面色略有些羞骇的左姒,她恍然醒悟过来,问道:“饿了?”
“嗯。”左姒点点头。
“那这只鸡……算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吃馒头吧。”
最后,二人也只得将那野鸡放在一旁,只随口吃了些馒头,便又紧赶着上路了。
眼见着两人渐渐走远了,何谨行这才从不远处的草丛里走了出来。那烤好的野鸡仍在那泥堆上放着,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何谨行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脸上显出几分纠结来。
这么久没有进食,他早就腹中空空了,父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来。按理说,此刻这只已经烤好的且看起来就很好吃的叫花鸡无疑是他最佳的选择,但……
我是何家少爷,不能让人看见我吃别人吃剩的东西。
我是何家少爷,不能让人看见我吃别人吃剩的东西。
我是何家少爷,不能让人看见我吃别人吃剩的东西。
何谨行这样反复劝慰着自己,终于堪堪止住了自己刚才的想法。但猛然地,一个念头又突然地冒了出来:
但,如果没人看见,那应该就没关系了吧?
几乎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的一瞬间,他便有些做贼心虚地望了望四周:都是草,没有人。嗯,没有。
那金黄的叫花鸡仍在那里,无声地诱惑着他。与此同时,咕噜一声,肚子因饥饿而抗诉的声音也再次响了起来。
他不再犹豫,快步走过去,拿起那鸡大口吃了起来。那鸡肉味道果然很好,香且入味,没过多久,便被他吃了个干净。而那鸡肚子里塞着的蘑菇,则被何谨行毫不犹豫地扔在了一旁。他可不是和尚,一点都不喜欢吃素。
吃罢,何谨行摸摸自己吃的饱饱的肚子,颇有些满足地躺在地上,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发起了呆来。
只是,渐渐地,他怎么开始觉得这头好像有些晕?
还未等他想个明白,他便眼前一黑,彻底栽倒了地上。远处,隐隐传来几声呼喊:“谨行少爷,谨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