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临风和李兰齐齐坐着,他们中间的方桌上摆放了一箱明亮到晃眼的黄金。看这份量,约莫便是百两。只是这时谁也没心思去看那箱黄金。
李兰目光紧盯着正在把脉的丁大夫,生怕错过他哪怕半点儿的表情变化。
可丁大夫哪会有什么表情变化?行医多年,他的心早已随着了越加增长的资历而变得冷厉。再加上此刻不过只是一个不相关小女童的病情而已,他的表情更是冷淡到了极致,十成十的公事公办。
把完脉又观察了一番,他重新回到了大厅内的主位坐下,颇有几分闲情逸致地摆弄起了桌上的挂瓷狮子头核桃。
李兰率先沉不住气,紧张地问了句:“丁大夫,我女儿的病情怎么样?”
丁大夫扫了她一眼,“你女儿的病还用不上我。”
李兰松了一口气,“丁大夫的话,是说我女儿的病情并不严重的意思吗?”
“嗯,不严重。”丁大夫这样回答。
李兰的眼神里顿时燃起了一丝欣喜的火焰。
可紧接着,她听到了丁大夫的下一句话,“只不过是落个眼盲的残疾而已,算不得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儿。”
犹如被一盆冷水兜头浇到底般,欣喜的火焰忽地在李兰眼里熄灭了,她的脸色只剩下了一片苍白的灰。
眼盲……
残疾……
这怎么可能呢?她虽然知道女儿身体不好,可,不过就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风寒而已,怎么就牵扯到了眼盲份上了呢?李兰难以置信地想着,同时不由地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怎么不可能?”丁大夫反驳,手上却仍旧把玩着那两枚核桃,连看李兰一眼也不曾,“你的女儿先天不足,体质本就是极度虚寒,后来又在一岁大便被人扔进了湖水里,寒上加寒,本来早就该在落水后没几天就身体受不了死去了的。”
“可我的女儿当时落水后只是病了一段时间而已,她并没出现什么症状。”
“那我问你,你女儿当时的病是怎么好的?”
李兰话语急切地解释,“我给她煮了几副药,还有……”
时隔多日,她忽然想起了几个月前看见的那个破破烂烂的算命摊子,以及那个穿着月白色道袍的女道士。
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话语顿住了,不由得偏头看向一旁的白临风。
他的眼睛仍旧漂亮得出奇,只是那干净整洁的样子,却再也无法让人将他与雾镇街头上那个邋遢的落魄乞丐联系起来。
他像是一阵轻柔而又飘逸的风,本该自在地在林间游荡。但偏偏只是为了小小的恩情便留在了她的身边。
李兰忍不住地想,如果真相说了出来,如果白公子知道他始终记挂着的恩情实际不过只是一场治病的交易,那他还会想现在这样甘心地停留吗?
他是否会像一阵风一样,转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李兰忽然有了些恍惚。
白临风看出了她的心神不宁,他心里有了些猜测,却还是宽慰到,“如果夫人不想说的话,可以没必要说的,丁大夫只是治个病而已,并不是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情都问详细。你说是吧,丁大夫?”
丁大夫早已停下了玩核桃的手,他的视线在面前站着的两人身上转了一圈,顿时嗅出了一些八卦的味道。
他给了白临风一个“对不住了”的眼神,随即义正词严地反驳说:“白公子,这话我可得真心地反驳你。治病救人这件事,除了得判断出病人是因什么发病、病到了什么程度之外,同样地还得把以前发病和用药的情况也询问清楚。
这样不仅能使医生的救治更加的准确,同时也能避免用药过程中的一些风险。所以,夫人,你若是真心为你女儿的病情着想的话,我建议你还是把以前的用药和救治情况都和我讲清楚点最好。”
李兰终于下了决心,“好,我会给你讲清楚的。”
她一定会把这事讲清楚,不仅是为了女儿的病,更是……
她看了白临风一眼,随即面对着丁大夫,竭力完整地将当初遇见那个女道士的场景复述了一遍。
白临风先是诧异于李兰看过来的眼神,但紧接着,随着故事的铺开,他慢慢变得明悟起来。同时也难以避免地有了些茫然,“为什么那个道长给你女儿算命,会扯到给我梨子上?是我和你女儿的病有什么关系吗?还是那个梨子和你女儿的病有关系?”
李兰摇摇头,她当时只不过是心急之下的病急乱投医罢了,谁能想到是真的有用呢?但,哪怕是这样,她也并不知道那个道士这样说的根据是什么?难不成她女儿的病还真的能和一个陌不相识的人扯上关系吗?这也太玄幻了罢。
就在这时,一直旁听着的丁大夫忽然插话了,“你们要是好奇的话,其实我可以解释给你们听。”
他眼里自两人进门后第一次露出了些许深沉的神色,说:“别看我虽是个大夫,看起来好像一切都是要讲究药理实际的样子。但你们要知道,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疑惑都可以通过实际来解决的。有的时候也需要一些奇思妙想,比如说——神学。”
白临风拱了拱手:“愿闻其详。”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就是玄学里的借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