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绉刚回府就被叫去见安平。
跪下刚要行拜礼,安平罕见地摆摆手:“免了。听说宫里来了个浑身是毛的猴子,要娶我小姑姑,你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消息传得倒快,沈绉看了眼安平,起身道:“是北戎的兰图穆尔王子,向大魏求婚,要与朝廷结盟。”
安平拍手道:“要嫁到那个不毛之地去可真愁人,幸好皇祖把他关起来了。”
沈绉摇摇头:“只是暂时关起来挫挫他的狂傲之气,北戎不能得罪,这盟还是要结的。”
安平吃惊道:“你是说我小姑姑还得要嫁给他?”
沈绉点点头:“这个就不知道了,要看陛下的决断。”
安平自我安慰道:“不会的,皇祖最疼爱小姑姑了,应该不会让她远嫁去吃苦。”
沈绉道:“上意不可测。”男人为了权力可是什么都能舍得,安平还是太子的独女,不也被迫嫁给他了?
安平想了想,道:“小姑姑跟我最要好了,你想想办法,叫皇祖不要把她嫁到北戎。”
沈绉再次摇摇头:“请公主恕罪,这事微臣可无能为力。”
安平不悦道:“他们都说你是大魏最最聪明的人,就连皇祖和父皇也听你的,就没有你办不了的事,你怎么会无能为力?”
沈绉无奈道:“这话公主也相信?陛下和太子殿下是国君和储君,圣明得很,他们并不是听信臣的话,而是藉由臣的口说出他们想听的话而已。”
安平不理会沈绉的话,生气道:“我知道你恨小姑姑把你抓起来,导致江小姐意外殒命,你这才不情不愿地娶了我。你就是故意不帮忙,你就是故意报复!”
恨是有的,报复谈不上,只是安平提到了江桐,每当有人提起江桐,沈绉都会觉得内疚不已。
沈绉哀伤地看着安平:“你看着我的眼睛,我一点儿也不恨她,我只怪我自己。”
安平惊住,这是驸马第一次没有跟她说敬语,她觉得自己应该生气,责备他失礼,可是面前人的眼中充满了深深的悲伤,让她不忍责备。
她见惯驸马的沉着冷静、谦恭有礼,好像不管她怎么无理取闹,驸马一直都是平淡无波的表情,让她觉得驸马除了聪明博学主意多,一点儿也不有趣。可现在,比木偶好不了多少的人竟然满眼的悲伤。
安平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有些疼,还有些酸酸的感觉。
表面上,驸马对她的胡搅蛮缠也是忍气吞声,默默承受,实际上,她觉得驸马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每次她宣布完惩罚驸马的各种刁钻方案,驸马闻言都是面色如常,连眼皮都曾不抬一下,好像被惩罚的是别人,与己无关,让她顿时失了一半的兴趣。向三哥抱怨了几次,被点拨过的驸马开始向她求情,却似应付差事一般,全无诚意,让她更加恼火。时间一久,她也渐渐习惯了驸马单一的表情,不再试图探寻他别的秘密。
而现在驸马的眼中竟然满是悲伤,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抚去那些令人黯然的思绪。
在安平发愣的当儿,沈绉已经收起悲伤情绪,向安平躬身行礼:“如果没有别的事,微臣就先告退了。”
安平回过神来,请求道:“等等,我以后不会再无故打你了,也不再罚跪,你就帮帮小姑姑吧。”
安平从来不会求他,沈绉面色严肃起来,看了看四周,让安平把人都叫下去,才道:“公主,不是臣不肯帮忙,实在是帮不了。和亲嫁的是女人,丢的却是男人的脸,何况用女人换来的和平只是短暂的。如果臣是守疆将士,但凡有一点血性,早就一头碰死了。为臣者不能为主分忧,臣现在看到皇宫都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安平伤心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沈绉沉吟不语。
安平忽然哭起来,道:“你还说他们那儿是兄弟共妻,父子共妻,这样的凌辱,莫说是皇家公主,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也受不起。这是要逼小姑姑寻短见呀!”
沈绉刚要安慰安平,灵仙公主突然从里间走出来,道:“本宫不会寻短见。”
安平奔过去,抱住灵仙,哭道:“姑姑!”
沈绉忙下跪行礼,灵仙抬手道:“沈驸马免礼,请起。”
“谢灵仙公主!”沈绉起身。
灵仙给安平擦了擦眼泪,对沈绉道:“本宫刚刚听了沈驸马的肺腑之言,深受感动。如果朝廷能多几个沈驸马这样有见识、有廉耻心的大臣,我就是去和亲也会很安心。”
沈绉躬身垂首:“微臣惭愧。”
安平止住眼泪,惊讶道:“姑姑,你不寻短见让皇祖改变主意,难道要同意去和亲?那个地方可是…”
灵仙坚定道:“安平,姑姑身为大魏的公主,已经安享了十六年的荣华富贵,还有父皇的宠爱,我是万民供奉的公主,不能眼看着百姓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受尽苦楚,去和亲是我的责任,我不会寻短见,父皇那么宠爱我,我更不能让他伤心,你就不要担心了。”
安平红了眼,又要哭出来,道:“可是安平舍不得你。”灵仙拍了拍安平的背,以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