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对解雨臣这种无谓的大方有点不太满意,没有挂电话,走去开门,汪小秋看到他穿戴整齐,有些失望,递给了他一盒饼干,说是自己做的,黑瞎子说谢谢,进来吧。
聊,解雨臣让聊,他就得聊。
黑瞎子一边笑一边盯着汪小秋看:“咱们聊聊天吧。”
汪小秋很开心:“好啊好啊。”
黑瞎子非常专业的笑了一下:“那你是想聊数学哲学还是物理学,要不我给你讲一下复变函数吧。”
解雨臣果断挂了电话。
汪小秋尴尬道:“好啊……”
四十五分钟后,汪小秋找了个理由,落荒而逃。
黑瞎子心满意足的躺到了床上,渐渐收起了笑容,以为他的向导是吴邪的时候,解雨臣就把他往外推,现在挑明心意,解雨臣似乎还是在把他往外推——像送走苏万那样,解雨臣似乎总要把他牵挂的人送的远远的,才能安心。
十八岁的他不是这样的。
十八岁的小向导为他哭完,一抹眼泪,说我们怎么都这么惨,是因为惨才匹配度高的吗?不过你可以换个角度想,我们都这么惨了,被逼结婚这件事怎么也不会比从前更惨对不对。
黑瞎子逗他,你还小,你不知道结婚自然有结婚的惨吗,惨的别具一格。
小向导想了想,说婚姻悲剧一般是因为预设太高,你看,我们的生活惨到对未来不抱预设,怎么想也不会更差,你死了我也会死,所以我们可以一起睡觉但是不用害怕你要杀我我要杀你,这不是很好吗——
黑瞎子承认他在那个瞬间是期待过的,期待在某一天的夜晚,他们能躺在一起,没有任何的担心和顾虑,斗斗嘴,比比谁的歪理更有说服力。
所以他才答应了联邦以自由为条件的任务——他期待过生命里有小向导的那一种自由的未来。
第二天他收到了汪彦的信息,让他潜伏在解雨臣家附近,观察有没有悄无声息杀死他的机会。
黑瞎子十分愉悦的趴在一栋写字楼的楼顶,光明正大的使用哨兵的能力看解雨臣,看他出来,买早点——又是随便买了一点——回家,再开车出来,走的都是人流密集的道路。
黑瞎子突然想到,汪家对他的监视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旷日持久,每个时刻都在谋求杀掉他的机会。
而解雨臣就在他们凶恶的目光里,在枪的准星里,在刀刃所向中,从容的活着。解雨臣让他伪装男朋友的时期,他们去水族馆,去植物园,解雨臣听他讲上古纪元的事情,听的很用心,也很开心的样子,那时他不作他想,只觉得解雨臣一直以来过的都很无聊。
事实是他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一不小心就是无数的手把他拉入深渊。
解雨臣啊。黑瞎子想,上天赐给他的解雨臣啊。
他明目张胆的看了三天,并不是故意放水,而是解雨臣确实不给偷袭的人任何机会。他看着解雨臣一个人神色如常的生活,觉得胸口酸痛,汪彦只当他是复仇心切,安慰他说解雨臣一贯如此狡猾吊诡,找不到机会也正常。
当晚解雨臣又给他来了个电话,告诉他明天他会去九师的训练场地假装吊唁,九师的场地没有联邦的监控,是他故意露出的破绽,黑瞎子要力荐非高阶哨兵前去暗杀他,把这次当作试探。
黑瞎子有些担心,但解雨臣让他放心,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黑瞎子也就照他说的做了。
第二天黑瞎子向汪彦汇报解雨臣的车似乎是往九师的训练场地去了,汪彦果然立刻要出动精英部队一举干掉解雨臣,黑瞎子说解雨臣此举很可能是试探虚实,不如随便派几个人去,让他掉以轻心,九师训练场地毕竟是他的地盘,让他放松警惕,再引诱到塔里来干掉。
汪彦听了以后对黑瞎子的聪明和狠毒都给予了很高的赞美,安排人去做了。
黑瞎子晚上依然坚持的守在解雨臣家附近,晚上七点突然下了一场大雨,八点的时候他等到了汪家的消息,说派去的人被解雨臣一个人全部杀死了,解雨臣受了一点刀伤,赶回家去处理,他们正好趁机收拾尸体,大雨过后,血迹被洗刷,汪彦笑道,天助汪家。
黑瞎子知道,解雨臣选在今天,也是为了让汪家放松警惕,告诉他们多年来没能漏出破绽的解雨臣如今也独木难支,他们才会集结人手发起攻击。
黑瞎子跟着汪彦笑了两声,挂掉了电话,在黑暗中继续等待。
又等了一个小时,解雨臣从别人的车上下来了,好像是霍家的车,黑瞎子犹豫了一下,解雨臣突然给他打了电话,他接起来。
解雨臣强打着精神:“我没事,一切都是在计划之中。”
解雨臣没有哨兵的能力,但是他准确无误的看着黑瞎子的方向,笑着眨了一下眼睛,“别太担心。”
没有给黑瞎子回应的时间,立刻就挂掉了。
他们在大雨中遥遥相望了一眼,也只能是一眼。
黑瞎子想或许从一开始,解雨臣把他推到汪家人的阵营里,就是选择了保护他,自己一个人走到全世界的对立面,甚至包括他。
黑瞎子淋着雨回到宿舍,被汪小秋刚好看见,哎呀了一声:“你淋了雨,这可怎么办,快过来我给你拿条毛巾擦一擦。”
她把黑瞎子拽到自己的屋子里,还在不停的说话:“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在我这里洗个澡,你的衣服我上去给你拿,毛巾我给你找好了——”
黑瞎子看着她,她聪明,漂亮,或许也有几分真心,但他们始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永远也不能明白他们的痛苦是因何而生,如何捱过。
只有在大雨中同他远望的解雨臣能明白,他们那么远,又那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