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了吗?”许立声音很轻,他正处于换声期,嗓音介于少年和儿童之间。
秦老师蹲在许立身边,她抬起头,好像在思索什么,比上课时让同学们理解过去进行时还要费力,“你家里出了点事,最近一段时间你可能要在杨叔叔家住一段时间。”
许立吸了一口气,“我奶奶呢?”
秦老师耐心地说:“奶奶她……”后半句话该怎么说才好?
“秦老师,您直接说吧,我不怕。”许立望着她,脸庞白净,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悲观。
“奶奶忘了关煤气灶,午睡后没醒过来。”秦晓雯尽量把话说得不那么惨烈,她站起身,坐在许立前排的座椅上,“不过你放心,杨叔叔会帮忙处理家里的事,在联系到你的姑妈之前,你需要配合一下杨叔叔。”
许立听明白了,他觉得太突然了,突然到连眼泪都没有。今天中午他还跟奶奶一起吃过紫米糕,怎么一下子就没醒过来?上一次经历这种事,是两年前爸爸拿着图纸,去现场勘查被高空坠物砸中的时候。
他脸色苍白,站起身,椅子随之在地面上划出‘哧——’的声响,他将抽屉里的书包取出来,动作迟缓地背好,怔怔地问:“老师,我可以走了吗?”放学后被留下的滋味,像电影里等待枪毙的罪犯。
秦晓雯点了点头,这个孩子到没有想象中那么崩溃,她松了一口气。
她的目光一直追寻着许立,待他走至门口,她隐隐有些担忧,忍不住喊住他:“许立,杨叔叔是好意,别跟他闹脾气,知道了吗?”
许立回过头,双眸乌黑而明亮,无声地点头。
很快,单薄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出了教室,许立觉得空气都舒适了些,杨叔叔站在他的正前方,身材高大,眉眼温和地看着他,“走吧。”
许立低着头,什么也没问,跟在杨振华身后。
夕阳把杨叔叔的影子拉得好长,许立亦步亦趋地躲在他的影子后,好像这样更安全一点。
明明在开车,杨叔叔却像在钓鱼,一句话也没说。
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人,等红绿灯时,杨振华回过头,还跟以前一样亲切,“老师都跟你说了吗?”
许立坐直了身子,抱紧书包,点了点头。
杨振华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沉重,“等会儿跟叔叔回家,嘉佑你见过吧?小时候你们还一起玩过。”
许立不记得杨嘉佑长什么样了,以前只是听爸爸提起杨嘉佑很顽皮,经常让杨叔叔他们头疼。爸爸出事以后,他跟着奶奶一起过,有关杨嘉佑的事听得更少了。
“当杨叔叔家是自己家,听明白了?”杨振华语气恳切,眸光十分真挚。
许立鼻尖一酸,闷闷地‘嗯’了一声。
车子重新启动,约莫半小时后停到一栋独立别墅门口。
许立记得爸爸跟杨叔叔以前是战友,为了方便照顾奶奶,爸爸从部队转业,将所学测绘知识用于民办企业,算是工程师。而杨叔叔据说是改为经商了,这些年发展得也挺好。
进门前,杨振华弯下腰,轻声说:“待会儿无论听到什么,都要相信杨叔叔能解决好。”
许立侧过脸看他,觉得他的眼睛真像爸爸,他想哭。
杨振华揉了揉许立的头发,“别怕,有叔叔在。”
“嗯。”许立吸了吸鼻子,强忍住泪水。
推开那扇深棕色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明晃晃的吊灯,客厅十分开阔,沙发放在左手边,茶几上摆了不少点心。右手边是蜿蜒而上的实木楼梯,整个屋子看起来宽敞而温馨。
许立忽然就不怕了。
杨振华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二楼第三个房间,“你先去嘉佑房间玩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再喊你下来。”
许立站在玄关处,瞧见木地板一尘不染,脚背不自觉地弓起,他想换鞋,免得把屋子踩脏了,但是好像又没有合脚的。
杨振华从鞋柜取出一双尺寸较小的鞋,棉拖鞋上印着米老鼠,“先穿嘉佑的。”
许立摇了摇头,指着鞋柜第二层,“这双没人穿吗?”
杨振华‘嗯’了一声,心思不在这些细节上,往厨房的方向探了探。
许立穿上那双大人的拖鞋,将自己的鞋整整齐齐地放在鞋架上,很听话地上了二楼。
由于临时被留校,这时候天都黑了,他进了杨嘉佑的房间,没开灯,屋子里暗沉沉的。许立把书包放在墙根儿,将门拉开一个缝隙,隐约听见楼下传来清脆的厨具相碰声。
他蹲坐在地上,刚准备松一口气,忽听一个陌生的女音:“杨振华,你是不是嫌家里还不够乱?你把他带回来做什么?许明达才出事多久?怎么他奶奶又出事了。”
杨振华低声解释:“谁也不希望发生这种意外,明达走得突然,老年人一直有阿兹海默症,生活上大意了,才出了这么一件事。我跟明达是过命的交情,现在许家没一个能撑场面的人,我不能看着明达的孩子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