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你昨天哭什么哭?你不知道我会很担心你吗?!”杨嘉佑双腿分开而坐,喘着气说。
许立笑了笑,眼里很干净,“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在你面前哭,不让你担心。”
杨嘉佑忍着眼泪,觉得许立在欺负人,昨天明明哭得那么伤心,现在一滴眼泪也没有,自己却魂不守舍了一天,坐在出租车的时候他还在想,如果许立继续哭的话,那就……
杨嘉佑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许立解释道:“我昨天喝了酒,情绪有点失控。”他看向杨嘉佑,“现在没醉,你看,我正常了。”
杨嘉佑吸了吸鼻子,用手背触碰他的额头,“烧退了没?”
许立没有像昨天那样反应激烈,轻轻点着头,“退了。”
杨嘉佑熟悉的那个许立好像回来了,昨天晚上的一切简直像梦一样。
但杨嘉佑记得很清楚,昨晚自己没喝酒,喝酒的人是许立!
俩个人静默相对,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好多年过去后,杨嘉佑都在想,如果十八岁那年他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就不会和许立错过那么多时光了。可是人生漫漫,领悟从来不会早一秒,迟一秒,只会在该来的时候来。
“你也去休息,我想睡一下。”许立语气平和地说道。
杨嘉佑如鲠在喉,只能说:“好。”
现在离出分数还有几天,就算许立想去北京,杨嘉佑还是会像以前对许立,不管许立去哪个城市,读什么专业,都应该尊重许立的心愿。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如果想找他,还是有机会。
杨嘉佑这么宽慰着自己。
尽管脑海里也曾闪过一些念头,比如以前会情不自禁牵住许立的手;看见他的唇,会联想到草莓;只有闻到许立T恤上的味道,才能到达高潮。杨嘉佑从来没有告诉许立这些,他认为这些事即使未曾出口,对许立而言应该也不是伤害。
到目前为止,由于相伴成长,杨嘉佑对许立的感情,友情至少占98%,仅剩的2%,杨嘉佑认为是青春期的躁动,许立长得唇红齿白,人安静又温和,就算是朋友,杨嘉佑也会情不自禁地多善待他几分。这些跟‘爱情’有什么关系?杨嘉佑没办法说服自己。
但是为什么听见许立问‘你喜欢我吗?’,嘴上说着‘不喜欢’,杨嘉佑心里那么难受,有那么一瞬,他真的有点恨许立,更恨自己,他为什么要对许立喜欢谁执迷不悟?如果没有逼问,是不是就不会知道这个结果?
友情的天平被破坏,有什么东西正在重新席卷着杨嘉佑的世界。
在前18年的人生经历中,杨嘉佑连同性恋完全没有概念,隐约听同学们说过《断背山》,只知道两个大男人爱得死去活来,谁也离不了谁,甚至要在另一个离世后,帮他完成心愿。
杨嘉佑简直不能理解,男人怎么会喜欢男人?这不是莫名其妙吗?
细细思索一番,杨嘉佑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令他心动的女孩。
孩童时期,他被家里的事情困扰,每天想着怎么跟妹妹吵架,怎么能争取到公平。进入青春期后,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篮球和学习上,至于隔壁左右的女生怎么议论他,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只会觉得她们聒噪,热衷于八卦。有时候,杨嘉佑会把对女生天然的偏见归咎于杨嘉羽。
都是因为杨嘉羽从小爱哭鼻子,把家里闹得不可开交,他看着女孩巴不得躲得远远的。
看见许立就不会这样,许立不爱哭,很安静,有些事不用反复说,他就能懂。许立是杨嘉佑学习上的伙伴,球场上的队友,生活上的挚友,可以倾诉软弱,可以流泪。
这种感情是爱情吗?如果因为爱情失去许立,去他妈的爱情。
杨嘉佑要跟许立一辈子待一起,不为什么,因为待一块儿很舒服,很快乐,很自在。
看见别的人,杨嘉佑会不耐烦,会挑三拣四,像穿着一双极其不合脚的鞋,不光不好看,还夹脚,简直一无是处。许立就不一样了,如果说他想做王者,许立就是他心爱的那把宝剑,藏在剑鞘中,轻易不会示人。好剑当然不能用来乱砍,要爱惜,要时常浇注心血,只有这样,剑才有剑魂。
都说‘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杨嘉佑却觉得自己可以‘一剑在手任平生’,他没有把许立当成一个简单的物件,是真的觉得可以倚剑走天下。
他们都曾是闪闪发光的少年人,意气风发,挥斥方遒,这他妈跟爱情有什么关系?爱情是什么玩意儿?爱情能让人充满热血,充满斗志,能‘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吗?
如果非要某个词来概括杨嘉佑和许立之前的感情,非得扯一个‘爱’字,杨嘉佑觉得自己对许立的感情超越了爱情,因为跟许立在一起,能看见世界,能感受到生命打开的力量。
这些东西绝不是爱情可以给予的。
所以他流泪,他觉得剑要出鞘,他快要镇不住了。
那种撕裂的感受让他觉得很痛,他在想,在剑上倾注了那么多心血,凭什么要忍受失去?!
杨嘉佑觉得除去心悸的瞬间,剩下的东西他不愿意跟爱情交换。
爱情的筹码太少了,凭什么坐地起价,还要把许立从他身边夺走?
许立一定是鬼迷心窍,才会说出那样一通胡话,他知道‘我喜欢你’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先不说远的,近在身边的父母会怎么看待他们?妹妹又会怎么想?周围人就更不用说了。
许立肯定是喝多酒了,脑子犯浑,抽风说出那些话。
杨嘉佑跟自己说,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