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是在天桥底下,有时候是在简陋的棚屋里面,还有的时候是在废弃的公园里。
年轻却身体虚弱的母亲穿着失踪的父亲留下的棉大衣,把瘦小的自己裹在怀里,母子俩就这样依靠着彼此的体温渡过一个个寒冷的夜晚。
他也记得每次都被母亲抱得紧紧的,然后听着她心脏扑嗵扑嗵跳动的声音入睡。
可是这种连仅存的相依为命的温暖也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在他刚懂事的时候,母亲就因为一件意外事故被判进了疯人院。
那件事的过程他看得清清楚楚,对方受伤完全是因为自己不小心,可是她却要诬陷他身边唯一的亲人,说他母亲是个疯子。
他一直在喊,她没有疯,她没有疯!
可是没有人愿意相信一个小孩的话。
那时的警察都是面无表情处理着一切,不管是把他从母亲怀里硬拽出来也好,还是不顾她流着眼泪的哀求也好,他们都像是冰冷的机器一样,脸上没有一丝变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选择加入了黑帮。
即使那个时候,他可以选择留在那个富贵的家里,继续当那个和母亲一样温柔的夫人心中的“少爷”。
这大概是因为他,还牵挂着母亲——想完成她的愿望——找到父亲,然后一家团聚。
但是现在……他没有把握自己还能和银本家作对多久,今天的事如果只是警告,那么明天,后天……恐怕他要面对的就是毫不留情的惩罚了。
可是就算知道自己会有怎样悲惨的下场他也只能无奈地耸耸肩而已。
他不是自愿牵涉进这种重大的案件里来的。
但是出来混的人,有几个能够左右自己的命运?
尽管他已经很小心,不让帮里的人知道他有个亲人——那个仍然在世的,让他一直牵挂着的母亲。
但是他还是没法避过木头儿手下秘密的跟踪。
一个大黑帮要找一个活在一个固定的小圈子里的人实在太容易了。
接着不走运的他就像掉进了一个连环设置的陷阱之中一样:无意中破坏了黑湖和银本家的生意,然后被扔到荒芜的沙漠里接受惩罚,之后又在日光暴晒后脱水脱得只剩半条命的时候被木头儿用母亲的事情威胁,逼着他要去拿命下赌注……人生没有给他一点选择的余地,他只能屈从——因为他反抗不起。
他拼命地逃,拼命地躲,然后故意地犯案被抓……一切照足了木头儿的指示,都是为了实现那个还有可能实现的愿望而努力着。
不能否认的是——这种生活很累,真的很累。
每天闭上眼睛的时候都会怀疑第二天会不会醒不过来,可能意识还留在梦中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身首异处。
而且也不止一次做那种血淋淋的噩梦。
每次一身冷汗地被吓醒的时候,他只能靠看着花花公子上的漂亮女郎压压惊。
可悲得连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如果在和母亲分离的那一刻可以重新来过的话——他一定会死死抱住她,无论怎么也不会放手。
------------------------------------------------------------------------
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青年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身上也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件大衣,淡淡的烟草味好像在哪里闻到过。